旅游让民族“觉醒”

有的游客总是很天真,一想起古镇,就期待看到原汁原味的古建筑,甚至还幻想当地人仍延续着上百年或千年前的生活方式。

到了古镇,又要求当地能提供可洗浴带空调有马桶的高标准住宿。

很多游客没意识到这二者其实是冲突的,既然已经如此现代,又怎能原汁原味。

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鹰是达斡尔族的图腾

我就是上面说的天真的游客,只是在地图上看了一眼“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这个极具异域风情的名字,就幻想着达斡尔族人民穿着达斡尔族服饰走在满是达斡尔族建筑的大街上。

可实际情况是,这里和东北各地的城镇在市容上并无太大差别,只是主干街道的一些建筑多了些民族特色的装点而已。

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街景,体现鹰图腾的大楼

楼体上达斡尔族生活场景的绘画

街道两旁的雄鹰图腾柱

达斡尔民族博物馆

而且可以看出来,很多装饰是后期添加或者改造的,比如楼房外的民族生活绘画,商场百货墙面的民族特色雕饰,广场和街道上的雕塑等等。

达斡尔文化艺术季

前些年,这些典型的民族特色建筑和设施其实并不多见,为什么近几年才开始大量兴建呢?

当然,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和发扬传统民族文化,而更主要的是因为旅游业的发展,为了满足游客们的幻想,就是像我这种,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游客让民族“觉醒”了。

同样的“觉醒”也发生在鄂伦春自治旗、根河敖鲁古雅鄂温克使鹿部落,同江街津口赫哲族民族乡,旅游业的发展让这些民族聚居区焕发了又一春。

猎神雕塑

进入鄂伦春自治旗,首先会看到一座英勇的“猎神”雕塑,(因为鄂伦春族一直以来都被称作“兴安猎神”),路两旁的墙壁上是新鲜的民族生活彩绘,画的是鄂伦春族的传统生活和一些神话故事,彩绘之间是鄂伦春自治旗的旅游宣传标语“拓跋鲜卑根,亮丽鄂伦春”。

民族彩绘

鄂伦春自治旗的宣传标语

以前的中央街,现在的拓跋鲜卑大街

主干大街,以前叫中央大街,现在叫拓跋鲜卑大街,其两侧的建筑也很有鄂伦春特色,比如菜市场的大门、鄂伦春自治旗政府大楼和鄂伦春民族博物馆等等。

鄂伦春自治旗政府

鄂伦春民族博物馆

但有一些新的建筑,我就不太懂了,我想当地政府的目标应该是要打造具有鄂伦春特色的小镇,可为什么这些新建筑给我一种日式建筑的感觉,和伪满洲国时期日本人在阿尔山修建的火车站风格相仿,这些建筑设计是不是跑偏了?

新的建筑

阿尔山火车站

新的建筑

新的建筑

新的建筑

根河敖鲁古雅鄂温克使鹿部落,一直以来被称为中国最后的驯鹿民族,事实上,部落的人已经迁到城里,但为了满足游客的幻想,他们在郊区的林子里摆上传统的民居“撮罗子”,把驯鹿圈养在这里,营造了一个他们还生活在这里的气氛。

鄂温克民居撮罗子

仿照原始人的石画

对面广场上,游人多的时候,还会有盛装民族服饰的鄂温克人和游客一起点起篝火,载歌载舞。

游客看到驯鹿和牧民和谐地在大自然快乐地生活着,终于心满意足,感叹自己找到了一个原始的部落。

实际上这相当于一场可供观众参与的大型情景舞台剧。

游客中心

驯鹿雕塑

同江的街津口赫哲族民族乡又是另一种画风,这里俨然已经变成了大型鱼类彩绘主题乐园。

街津口主干道两旁的房屋建造的是特色木刻楞(赫哲族民居的一种),在木刻楞墙面画着各种各样和鱼有关的彩绘,以此来体现赫哲族的鱼文化,和鱼的亲密关系。

赫哲族乡的大门

本来我以为这是些严肃的绘画,应该画的是赫哲族的神话故事,后来发现这些画的内容越来越不受控制,很多画都是创作者突发奇想的,甚至还有搞笑的。

我竟然有点喜欢这样的创作方式。

这些彩绘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直到这个大鱼出现,达到高潮

乘着旅游业发展的东风,这些地方迎来了维护民族传统文化的好机遇,但是,这种非自觉,由外在因素驱动下的民族文化再创造,似乎太过浅显了,尤其是各种民族园,让人感觉就是随意拿些东西东拼西凑糊弄游客的。

其实这是一个严肃又深刻的话题,如何维持民族传统文化,这个问题要展开,几天几夜怕是也说不完。

只说一下我的一点体会。从建筑上来进行传统文化的表达,这个事情,以上四个地方都存在着同样的问题:

建筑设计的方案和手法太过简单了,比如在楼顶加个斜仁柱的盖,在墙体上雕刻一些民族图腾,或者在城区空白的地方画上民族故事彩绘,这些大多是民族符号的拼贴和重组。

也许有少量建筑(博物馆)经过精心的设计,但大多数的建筑没有从更深层次上凸显民族特色,甚至还有跑偏的。当然,如何达到更深层次,我这个外行就不懂了。

可能是由于财力和人才的缺乏,对于建筑形态比较原始的民族,挖掘文化内涵提取再创造,让大批量建筑体现出民族性是一项非常艰难的工作。即使是对整个国家层面来说,也没有完全做到,如何于现代建筑中体现中国传统建筑文化,也还是个处于争执发展中的命题(有时我觉得这是个伪命题)。

目前对于这些民族特色小镇来说,首要的问题就是别让民族的“觉醒”过度流于表面,以至于变成一场大型主题乐园PARTY,游客还是要认认真真地“糊弄”才行。

后记

有学者通过DNA对比推测达斡尔族为契丹后裔,这个可能还有待进一步考证,不过契丹后裔这个称呼听起来很有历史感。达斡尔族虽然人口不多,但是撑起了一项体育运动--曲棍球,达斡尔族的曲棍球队在大赛中多次获奖,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制旗也被称为"曲棍球之乡",成为中国现代曲棍球运动的发源地。

不是所有鄂温克族都饲养驯鹿,经常被报道的位于根河敖鲁古雅的使鹿鄂温克族其实只是鄂温克族中的一支,另外两支,一支是在讷河流域从事农业生产的“索伦”鄂温克族,人数最多,还有一支是在草原上从事游牧的“通古斯”鄂温克族。

鄂伦春族据说是鲜卑人的一支,与达斡尔族并不是同一民族来源,与鄂温克族的关系非常密切,语言,姓氏和风俗习惯都有许多共同之处。两个民族可能起于同一民族,后来移居不同地方,各自独立生活和发展。鄂伦春从黑龙江北岸迁到南岸以后,居住在山区,仍然进行狩猎生产,而鄂温克族有的居住靠近牧区,经营了牧业;有的靠近农业区,经营农业,只有少数人仍然过着游猎生活。

赫哲族目前人口只有5千来人。赫哲族在先秦时期被称为肃慎,汉魏时被称为挹娄,南北朝时称勿吉,隋唐时期称为黑水靺鞨,元明清时为女真,后来又称“野人”女真,到了康熙时才有了现在这个名称赫哲,一直延续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