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什刹海,唱京剧的戏迷中有个叫波子的,曾得麒派神秘名家指点

麒 迷

天 宝

波子是我在荷花市场认识的戏友,四十来岁的样子,个头不高,在一家医院做安保。波子常常是下班后骑辆旧旧的电动车或是有些年头的大摩托来荷花市场,想必他家里很有几件这样的出行家伙。

波子为人谦恭礼貌,见了戏友,称这个为师傅那个为老师,并将“您”字交代得清楚明白。实际上,波子骨子里是个很骄傲的人。特别是在唱戏上,他是相当的自信。

波子唱麒派老生,是个地道的麒迷。北京的麒派票友较少,拉麒派的琴师就更少了,且大都拉的是“官中”,麒派独有的味道很难出来。至于波子期待的戏友间关于麒派的交流就更是难了。因此,波子总是显得有些落寞。波子到荷花市场,也只能可着琴师会拉的那么一两段来唱。

我和波子算是聊得来的,主要是我有兴趣听他聊麒派,一般戏友可耐不住性子。我听他聊周信芳、小王桂卿、陈少云,《追韩信》、《四进士》、《鸿门宴》……一来二去,我居然也学会了其中的一小段。

来荷花市场的戏友,也不都是为了唱戏,多数时间,大家凑在一块堆儿,搞点“研究”、做些“探讨”,至于研究探讨到什么程度,只能是聊到哪儿算哪儿,说点梨园行的趣闻轶事也算是不虚此行。

波子不一样,只聊戏,主要聊麒派。晚饭后,我通常去后海或北海公园散步,若碰到波子,他便要拉着我探讨一番麒派,从唱腔、念白到手眼身法步,从周信芳和小王桂卿以及陈少云各自的特色和差别,他都有自己的研究心得,且不管身边多嘈杂,他都能拉开架势演练一番。波子对麒派的执著,常让我心生感动。荷花市场的戏友也都不得不承认,波子唱得的确好,甚至有人认为不比专业的差。

波子自言真正学戏并没多少年,是从他得了糖尿病后才开始着迷的。糖尿病跟唱戏有必然联系?大概是有吧。

戏友们都知道波子得过某麒派名家亲授,但这位名家到底是谁,又莫衷一是。说那还是波子在一家电机厂上班时,有一天午饭后,波子正在街心花园边散步边哼着半生不熟的麒派段子,发现迎面走来一老者,虽然老者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但波子还是认出了他就是自己喜欢的麒派某名家,他愣了会儿神,眼看着名家就要走远了,这才追上去,结结巴巴地问他是不是某名家,名家也是一愣,没想到在北京的街心花园也有人能认出他来。该名家并不是北京的,此次是录制节目来的,录制的地方就在附近,名家也是午饭后出来散步的。难得在北京遇见麒迷,名家在听了波子的一段唱后,便逐字逐句指点了他。

此后的一个星期,波子每天中午在此迎候名家,聆听一个多小时的传授,从吐字归音到板眼行腔念白等,名家都毫无保留地给波子一一道来。波子很用心,将名家的话逐句记在本子上,回去照着练习,等到最后一天,名家再听波子唱念时,大吃一惊,进步真不小啊,认为波子是块学麒派的料,并说有机会再见。遗憾的是,名家回去半年多,就忽然因病去世了。

戏友皆打听那名家是谁,波子笑而不答,很是神秘,有时憋不住了,自己又会不小心说出谁谁来。待有人求证,他又矢口否认。有戏友嘀咕,这小子是不是在故弄玄虚啊,也许压根就没有所谓的某名家。

波子不为大家的质疑所动,依旧骑着大摩托或电动车到荷花市场玩儿。一年中有那么一两回,实在憋不住了,波子也会花点钱去湖广会馆让专业的琴师给拉一段,这会让他回味很久。

后来,波子告诉我,他之所以不能说跟某名家学过,是因为当时名家一再交代不让说,他答应了。现在名家不在世了,他得遵守诺言。​​​

《北京晚报》2018.1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