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在北京住过的“城中村”



今天,我就要离开北京,回到长沙装修我的新家。今年还会陆陆续续回到北京,但是明年就要彻底定居长沙,离开我整整待了十年的北京。

当我敲下这句话的时候,我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十年,这在一个人短暂的一生中,是多么厚重的一个数字。最美好的年华,最热血的青春,我全部献给了北京这片包容的土地。

回首北京,最让我感慨和不舍的,不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不是四通八达的交通,也不是丰富的文化资源,而是那些北京的“补丁”——城中村。

如今,早已经搬离了城中村,但是每次坐车经过西局、六郎庄等地方,我总是感觉莫名地激动,只是,我拼命地搜寻当初生活过的痕迹,却再也找不到以前熟悉的气息,曾经简易的筒子楼早已被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代替。

十年前,带着空空的行囊和羞涩的钱包来到北京,那些楼房的租金我根本无力承担,城中村这种地方恰恰满足了跟我一样初来北漂的年轻人的需要。房租月交,一个月只需要四五百钱,就可以拥有一隅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地。

住过最久的城中村便是位于西三环边上的西局了。西局窄窄的巷子两边密密麻麻排列的全是三四层的筒子楼,楼房破旧简陋,有的最上层甚至是用类似铝皮的材料围成的简易房屋。每个单元都有仄仄的早已锈迹斑斑的楼梯,每一层的栏杆上都挂着红红绿绿的衣服。

远远地,便闻到公共厕所里散发出的熏人气息,每隔一段距离便是一个垃圾堆,各种垃圾占据了半边道路。而巷子两边全部被摆摊的人占据,让巷子显得更加拥挤。一阵北风刮过,巷子里的沙尘扬起,裹夹在里面一起翻腾的还有各种垃圾、塑料袋、纸张以及被风刮下来的衣服……

村子够大,巷子两边有很多狭窄冗长的胡同向着幽暗处延伸。“有房出租”的纸条贴得到处都是。一个不带空调暖气只有十平米的小单间也要五百左右的房租,而那些带空调暖气的则贵出很多。


犹记得我从那里租到了一个不足十平米,每月450元的单间,当然,为了省钱,故意选的没有空调和暖气的房间。放上行李后,屋子变得更加拥挤了,除了一张床一个桌子,剩下可以走动的地方只有弹丸之地,两个人并排站立都有点局促,可谓“进屋就上床,下床便出屋”。这样,门口一块小小的地方便成为我的厨房,需要蹲在地上炒菜才行。

在一些灯光阑珊的小岔道上,总是有一些打扮妖冶、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孩对每个路过的男子都献上轻俏的笑,用极富挑逗的声音说:“来嘛,来玩。”还有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到了晚上就精心打扮,踩着恨天高,摇曳着小细腰遁入村子旁边豪华的“东方威尼斯夜总会”,直到清晨才重新回到村子。

与西局只有一路之隔的马路对面,以及东西南北,是繁华的都市。那里车水马龙、霓虹耀眼,而他们围起来的这片像是丑陋补丁一样的西局村则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这里,像是被上帝遗忘的弃儿,却成为初到北京的人的天堂。他们在这里出发,在这里迷惘,在这里成长,也在这里走向真正属于自己的舞台。西局,对于那些自强不息的人就是一个中转站,转向更好的地方,但对于自甘堕落的人就是一个死胡同,兜兜转转怎么也走不出去……

那时候的我,心甘情愿地排队洗刷,排队上厕所,冬天由于水龙头冻坏不能洗刷也是常有的事。没有暖气的屋子里,水杯里的水都会结上一层薄薄的冰渣,早上的牙刷冻得硬硬的,床上就如生铁一样冰冷。经常为了省下四角钱的公交车费走很远很远的路。中午等同事们都一起去高档的餐厅聚餐了,我再拿出一元钱两个的烧饼来吃,两元钱一碗的凉皮,三元钱一份的炒饼都是奢侈……但是却那时候从来没有觉得生活多么苦,每天都怀揣初到北京时候的梦想,是梦想让我可以克服一切的困难,让卑微的日子也在内心里闪闪发光。


后来生活越来越好,住的房子也越来越温馨舒适,再也不想再过回到以前的生活,却也没有了当初半夜起床写稿,双脚冻僵也专心致志的激情和勤奋。那些一颗雄心在北京城上空放肆飞扬的青春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在现在的安逸稳定的生活里,我时常怀念那个连一个月400元房租也交不起的日子,怀念那些在地下二层像老鼠一样快乐穿行的时光,怀念那些穷困潦倒甚至食不果腹的时刻。

终于,我也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大房子,在一个至今有点陌生但也很喜欢的城市,而且,我即将一点一点把这个房子亲手构建起来,按照自己想象的模样。大大的卧室,分类整齐的衣帽间,童话世界一样的公主房,还有一整面墙都是镜子的健身房,最最重要的是,还要一间精致的书房,里面摆满了我喜欢的书籍,让我随时遁入书中美好的世界。

但是,我还是会怀念北京的城中村,那逐渐消亡的城中村。因为这些颠沛流离的北漂时光成为这一生难以复制的珍贵经历,成为以后日子里足以慰藉心灵的青春圣火。他们带着光亮在某些时刻扑面而来,让我忍不住会心一笑,提醒自己曾经那么年轻,那么勇敢,那么敢闯和能忍。

很多人得知我要离开北京,认为很遗憾很可惜,觉得这十年是白白漂了。每当这时我总是会然一笑。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条路是白走的,任何经历都是独有无二的财富。北漂十年丰富了我的人生,增长了我的见识,让拥有了乐观豁达的心灵,也助我实现了自己的文字梦。灵魂已经富足,仅仅是皮囊换了一个更悠闲的城市,何憾之有?当我回忆北漂岁月的时候,我会对着曾经的自己伸手点赞,这就是对我青春岁月的奋斗时光,最好的诠释与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