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0 他是中國畫名家,卻拼盡全力,只為做個平凡的“匠人”

《金雕》

在當代中國畫壇畫鷹的名家中,杜希賢先生是廣為人知的大家。自2011年初與杜先生相識以來,我花了近9年時間想挖掘他的與眾不同之處,而我唯一在他身上找到的與眾不同,就是他的平凡。

作為一位名畫家,杜先生實在太平凡了。他簡直就是一位鄰家老爺爺,一點藝術範兒也沒有,他的衣服就那麼幾套,出門只帶個無紡布兜袋,在他身上一點兒值錢的東西都找不到——除了他那雙可以創造出驚世駭俗之作的手。

2015年晚春的一個下午,我在杜希賢先生的畫室裡見到了他。他依舊穿著那一身老舊的中山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滿臉笑容。即便是在自己的畫室接受採訪,杜先生也還拎著他那個簡易的無紡布手提袋。袋子裡面不是別的,正是一摞稿紙和一支筆,他把今天採訪中需要回答的內容,認認真真地寫在了稿紙上,足足寫了好幾頁。

杜先生的畫室不算大,也幾乎沒有什麼陳設,只有一些陳舊的桌椅,整個畫室裡除了作品,似乎只有置物架上的那個老鷹標本比較珍貴。杜先生把這頭鷹當個寶,“當年學校生物系搬家,這頭老鷹標本年頭久了,他們不想要了,我就把它帶了回來。”如今,這頭鷹被擺在畫室中最顯眼的地方,成了杜先生多年來觀察和研究的“模特”。

《一展雄姿》

《古木雄鷹》之七


藝術工作者應該有匠人精神

書畫界業內的行家都知道,杜先生以畫鷹見長。他在長達幾十年的繪畫生涯中對鷹進行了深入的研究,不僅蒐集了大量的影像、文字資料,更是深入現實生活近距離觀察、研究鷹,對鷹的姿態、神氣以及生活習性瞭如指掌,並進行了大量的寫生。杜先生對鷹特有的形神異常痴迷,他在鷹的身上找到了符合自己的審美要素,於是嘗試利用中國畫筆墨和生宣紙的洇墨滲化特性,經過反覆試驗,畫到了目前這種水平。

在當代書畫界,杜先生是備受尊敬的,但他的名字在大眾眼裡卻是陌生的。他少參加社會活動,只有在個別有意義的公益性活動或者美協舉辦的採風活動中才能看到杜先生的身影。有同行說:“杜先生很少‘出手’,但他一‘出手’定是驚人的一筆!”

杜先生一生任教,而在大家的印象中,他既不像一位資深教授,又不像一位鼎鼎有名的畫家,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他為人低調,謙和恭讓,連說話都語氣平和沉穩,不急不燥;他畫畫時也不會假裝靈感爆發,運氣跺腳地“表演”,而是穩穩當當持筆調墨,細膩地控制筆的水分墨色,仔細穩重地下筆,注重細節,其作品也沉穩而厚重。“畫家不像演員,我們跟群眾見面的是畫,不是我們個人,所以自己的形象並不是很重要。”杜先生不是在人們面前故作矜持,他這個人的確沒有個性,但他的畫非常有個性。

的確,杜先生一生的追求都在藝術的探索上,而非物質生活。“對於藝術的追求是我一輩子的理想,這個理想就好像前面有一個亮光在引導著我往前走。”

雖然杜先生早已退休,但他每天依然很忙碌。他善於發現生活之美、自然之美,然後將這些所見、所感、所悟充分表現在作品之中。他幾乎把每一分每一秒都留給了創作,無論春夏,無論雨晴。在他並不寬敞的畫室裡,他整日思考、探索、實踐,無論在技法上,還是在作品的內容、精神的佈局、表現上都進行了大膽的嘗試。

與同齡人一樣,或許是那個年代造就了這樣的一批踏踏實實、勤勤奮奮的人。出於本性,杜先生並沒把自己當成一個藝術家,“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匠人,我和工匠一樣,每天都要埋頭苦幹,幾乎沒有任何理由能讓我休息,心裡只想著精益求精,因為畫畫就是我的飯碗。”

《松柏高遠》

《鷹棲》


中國畫該如何傳承?

自古以來,藝術家們對於藝術的求索之路永無止境。而中國畫經歷一代又一代人的不斷傳承,發展到今天這樣繁榮的程度,實屬不易。但

中國畫的傳承也形式各異,方法多元,杜先生認為其中最主要有三條路可走:

首當其衝的一條路就是臨摹擬仿,“清初四王”(王時敏、王鑑、王原祁、王翬)就是其主要代表。他們的共同特點就是仿古,把宋元名家的筆法視為最高標準,創作時幾乎不敢有一筆“杜撰”,講求筆筆有出處。這一路人當屬“保守派”的代表,其作品雖然精煉成熟,卻難以超越前人的成就。

第二條路,就是汲各家之長溶於一爐,從畫裡討生活。這種思想觀念在現當代中國風氣尤盛,這些畫家擅長研究前人的作品,從前人都畫裡觀察、學習,甚至複製一景一物,而不在乎現實生活中實際存在的景物。這種現象在山水畫及花鳥畫中尤為普遍,以至於形成“千人一面”的地步。

此外還有第三條路,即從生活中來。生活是藝術的唯一源泉,把生活變成藝術,是堅持這條路的藝術家們的共同理念。杜先生就走在這條道路上,而且一走就是幾十年。“羅丹說,生活中不缺乏美,缺乏的是發現美的眼睛。藝術家不就應該具有這樣的眼睛嗎?”

發現美、表現美,正是畫家的天職。而對於美的定義,卻見仁見智。杜先生眼中的美或許不華麗,他筆下的蒼松勁柏,枯藤老樹,滄海巨石是美的,那種美是厚重的美,生命的美,力量的美;他筆下的鷹也是美的,那種美是雄強霸氣之美。杜先生筆下的鷹獨顯意筆而形真,遠觀可見其勢,近看可觀其趣,每一筆都經得起推敲。

多年以來,作為畫鷹名家,杜先生首先學的不是如何畫,而是深入生活,走近自然研究鷹這一種群。如今,杜先生能準確分辨多種鷹,瞭解隼、鷹、雕、鷲的外形特、習性以及世界分佈情況等,有如動物學家。正因杜先生對鷹的深入瞭解,他筆下的鷹才給人栩栩如生的感覺,絕不會讓人覺得“假”,也完全有別於僅憑想象或者印象去畫的鷹。

當然,要表現畫家“心”中之真鷹,除了觀察和研究鷹之外,在藝術表現上,杜先生也下了很大功夫。在筆墨方面,他以重墨線勾鷹喙與爪,以墨的濃淡變化區分毛色,勾勒形體結構,與此同時,杜先生還巧妙利用水印之技巧,表現羽毛的層次及其質感,構成豐富細膩的筆墨趣味,作品也因此而耐看。

《漠北白隼》

《古木雄鷹》之三


千萬不要成為一個反對梵高的人

時光流逝,對於一個普通的八旬老人而言,青春激昂、熱血沸騰的年代早已過去,但對於杜先生而言,他青春依舊——他依然努力奮鬥,也依然有理想,他在藝術探索的道路上始終保持走在時代前沿的心態,至今這位老人依然在大膽創新的路上艱難跋涉。

中國畫歷史悠久,遠在2000多年前的戰國時期就出現了畫在絲織品上的帛畫,之後又出現了原始巖畫和彩陶畫。這些早期繪畫奠定了後期中國畫以線為主的造型手段。隨著中國美術歷史的不斷髮展,中國畫的發展漸漸爐火純青。然而,在當代社會,中國畫將何去何從?繼續傳承傳統技法,還是大膽創新,讓中國畫與時具進?這個問題成為當代藝術家們爭論不休的問題。

與多數老先生不同的是,杜先生在幾十年的藝術生涯中都在努力探索中國畫創新的課題,並且大力鼓勵年輕人的創新與探索。

“傳統固然重要,但我們的後代們不應該拘泥於傳統。過去的幾百年裡,中國都在不斷的向前看,我希望今後大家都能往後看,只有往後看才能超越。”杜先生的理念非常大膽,他甚至對傳統中國畫中“筆墨是底線”的說法提出大膽的假設,“如果能出現驚豔的作品,完全不受筆墨的限制也未嘗不可。”

或許緣於諸如杜先生這樣的前輩們的包容和鼓勵,或許緣於中國當下前所未有的開放、多元,以及經濟的繁榮,在當代美術界,湧現出了越來越多獨具特色的青年藝術家。當然,這些人中不乏故弄玄虛、譁眾取寵之流,“但不能因為這些人而全盤否定他們。”杜先生說,“研究過中外美術史的人或許會明白這一點,美術的發展史就是一個創新史,而且很多創新都是在逆境中前進的。現在的年輕人,他們的想法也許還未成熟,人總有個化蛹成蝶的過程,這時候你不能嘲笑他,要去鼓勵他。人只要沒有到蓋棺論定到時候就還有極大到發展空間。”

杜先生的一席話不禁讓人想到,聞名世界的藝術大師梵高活著的時候,只賣出了一幅畫。那時候不僅沒人理解梵高,甚至都嘲笑他,其實是梵高超越了時代,最終他的作品價值連城。

“千萬不要成為一個反對梵高的人!”杜先生的一句話,不知會驚醒多少夢中人。“雖然我快80了,但我自認為不保守。”杜先生說,“在繪畫上如果出現一個和任何人都不一樣的‘異類’,我都不反對。今天的中國需要這樣的自由度。”

《黑鷹》

《筆情墨韻》

杜希賢先生

藝術家簡介

杜希賢,1937年生。1960年畢業於原北京藝術學院美術系並留校任教;1964年隨系轉到現首都師範大學美術學院,任職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系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老教授協會文藝專業委員會委員、中央文史研究館書畫院研究員、中國畫學會創會理事、海淀區政協書畫聯誼會副主席、海淀區美術家協會主席等。作品被中國美術館、中南海等單位收藏。出版有《杜希賢中國畫集》《杜希賢中國畫藝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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