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真愛還是幻夢,這是個問題


我毫無閱歷,毫無準備……

我一頭栽進我的命運,就像跌進一個深淵……

從那一秒鐘起,我的心裡就只有一個人——就是你……

——茨威格《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還有哪本書能如此生動地寫出,女人在戀愛中如此複雜,細膩的情感,除了茨威格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我想不到別的。這本書,與他享譽世界的《人類群星閃耀時》相比,毫不遜色,甚至更加觸動人心。

這是讀著讓人疼痛的文字,故事中的一個女孩從13歲,到將近30歲,固執而痴情地愛著一個根本不知道她存在的男人。

從少女時,只敢透過門縫,滿懷愛慕地關注著他,到芳華正好時,多次製造偶遇,男人沒有認出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她匿名獻身於他,為他生育孩子,這一切,在男人的生命中,都不過當成是與幾個不同的陌生女人,逢場作戲而已。最後臨死前,女人以遺囑的形式向男人表白了一切,止息了她狂熱但又純粹的愛戀。

茨威格把陌生女人描述成,一個活在自己一廂情願的狂熱中的單戀者。她不求物質的回報,甚至不求精神上的對等。近乎虔誠地痴迷,近乎絕望地等候,但從未放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有人懷疑世上真的有這樣的愛嗎?如同一出獨角戲。

其實很多人都在年少時迷戀過某個人,只不過隨著成長,我們那帶著粉色迷霧一樣的單戀,在世事變遷中,漸漸消散了。也有人終生都在心裡暗藏著這個身影,然後在生活瑣事,一地雞毛的磨礪中,心中暗暗悵惘。

以至於在此後的人生中,總有一種錯失真愛的遺憾感。


就像張愛玲在《白玫瑰與紅玫瑰》中寫到:“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

那些求而不得的愛情,到底是錯過的真愛嗎?

父母常對青少年說,你們根本就不懂愛情,只不過是荷爾蒙萌動,對異性產生了好奇和好感而已。

即便小三不斷聲稱自己是出於真愛,才破壞別人的感情和家庭,大眾也很難認同他們是真愛。

雖然大家沒有為愛情下定義,但是似乎又默認真愛有些統一的標準。

這個有趣的現象,引起了心理學家的好奇,經過研究和分析,耶魯大學心理學家羅伯特。斯坦伯格提出,真愛要具備三個要素。


1、激情: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激情是一種情緒上的著迷,是人體荷爾蒙和神經遞質交互作用的結果。它是驅使我們開始一段關係的重要原因,常常是非理性的。

人們經常因為一個回眸,一個微笑,一個美麗的側影,一個帥氣的動作,或者某一次愉快的交談,就覺得怦然心動。

大學時,舍友們聊到各自的初戀,有好幾個所謂的初戀都不過是暗戀,暗戀的起因千奇百怪。

1號說她的初戀是個喜歡穿白襯衣的男生,一次體育課,他非常帥氣地踢腿,踢出了讓人驚歎的高度,她就喜歡上了他。

2號說她喜歡上初中時坐在自己後面的男生,因為這個男生笑起來很溫暖,而且被女生欺負都不生氣。

戀愛常以這些為基礎開始,接下來能不能幸福就真是拼運氣。

研究表明,再濃烈的激情也不過能持續3個月,然後就逐漸減退。怎麼樣,是不是很幻滅,3個月,還不如一包零食的保質期。所謂愛情,不過是醉時同交歡,醒時各分散。

如果一段關係的維繫,只靠激情,那人們得像動物一樣,交配的季節結束後,就各奔東西。

還好,人類有思想,才華,品格,能夠彼此交流溝通,在激情之外,這些因素使人產生親密感。


2、親密:愛得越久,戀得越深的秘訣

親密是兩個人互相喜歡的感覺,比如你很欣賞某人的品格和才華,願意跟TA進行深入交流,願意在TA需要的時候陪伴或照顧。

它是這三者中最溫暖的,細水長流。情侶或者夫妻如果親密度高,常常會給人神仙眷侶,靈魂契合的感覺。

比如李健和妻子孟小蓓。

網上有個問題叫:怎樣才能嫁給李健?

有個高讚的答案:你要會泡茶,弄花,煮咖啡,懂攝影,要會彈琴畫畫還要廚藝好,要會要會翻譯葉芝的詩,做牛排番茄面地中海沙拉,要知道玻璃蜥蜴不是蛇,要知道怎麼做出清香晶瑩最好吃的白米粽,還要成為清華的博士,在路上被星探搭訕,最重要的是,你還要在5歲的時候遇見他。”

聽起來很像開玩笑,卻是李健妻子孟小蓓的真實描述。

因為青梅竹馬,知根知底,他們的愛來得細密綿長,因為意趣相投,彼此欣賞,所以李健才會說“與你在一起的日子才叫時光,否則只是無意義的留白。”

正如楊絳先生所說:“夫妻該是終身的朋友,夫妻間最重要的是朋友關係,情人而非朋友的關係是不能持久的,夫妻而不夠朋友,只好分手。”“我們於是無求,與人無爭,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我們相伴相助,不論什麼苦澀艱辛的事,都能變得甜潤。我們稍有一點快樂,也會變得非常快樂。”

她的丈夫錢鍾書說:“見她之前,從未想結婚;娶她之後,從未後悔。”

這種如同知己密友的愛,時間越久,越默契自在。


3、承諾:山無稜,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即便有激情愛戀,有親密默契,如果沒有承諾的堅守,在面對生活的瑣事,命運的無常,夫妻也會像俗語說的: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至高至遠明月,至親至疏夫妻。夫妻可以生死與共,相濡以沫,也可以形同陌路,反目成仇。

承諾就是在這一切感性的因素中,讓人雖然一百次想分手,仍然一百零一次再牽手的理性因素。

它是個人內心或口頭對愛的預期,是一種基於清晰地認知後,所做的理性決定和忠誠,締結婚姻就是承諾的社會化表現。

現代婚戀觀中,一段關係如同一部汽車,用得順手就留,用不順手就換,在意就保養,不在意就報廢。

婚姻其實是兩個人合二為一,如同自己的身體,受傷了要包紮,生病了要去看病,太累了就要休養。沒有人會覺得身體可以隨便用用,不行就換,總是珍惜愛護,以求長久。

在內心深處,我們仍然嚮往: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感情。只是現實一再讓我們失望,所以不敢再存這樣的期望。

先民的愛情和婚姻是一種契約,而現代的婚姻是合約。契約是生死不改的承諾,而合約則是算好分寸,彼此監管的合作。合約有到期,有違約,有重新簽訂,契約則是一生之久。

經濟的發展,思想的解放,兩性平權都是好事,不過如果這一切,將婚姻和家庭去神聖化,快餐化,就太遺憾了。

心理學家們的研究,為我們敲響了警鐘,我們在親密關係中越來越抬高激情和親密,但是忽視了承諾的堅守,所以真愛才難尋。

激情是熱烈的體驗,親密是溫暖的感受,承諾是冷靜的堅持。

真愛,這三者缺一不可。

回到茨威格筆下的故事,陌生女人一生如同飛蛾撲火一樣的愛,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的迷戀,她燃燒自己的生命所體驗到的感情,跟真愛有天淵之別。

可嘆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