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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哈蒂尔绝对是个人物，不仅在马来西亚，而且在整个东南亚地区乃至国际上，都有很多人在关注他议论他，尽管褒贬不一。因为马哈蒂尔戏剧性的一生，不管最后以什么方式收场，都会给人们带来诸多的反思，或教训，或启示，或唏嘘，或惊叹。而其本身绝不言弃的个性与言行，又不时在撩拨着马来西亚和国际舆论的敏感神经。
图片说明：马哈蒂尔在办公室审阅文件。（来源：新海峡时报）
今年2月的最后一周，马来西亚政坛发生“强震”，马哈蒂尔被认为是震源和震中。马哈蒂尔因其未兑现两年交权的承诺，引发执政联盟内部“逼宫”和“希望联盟”的分化瓦解后，于2月24日主动向国家最高元首阿卜杜拉提出辞职。马哈蒂尔被指虚晃一枪，试图以退为进、引蛇出洞，将对手一网打尽后，利用其在马国政坛半个多世纪的影响力和人脉资源，以组建清廉政府为名，重新洗牌，再建绝对效忠于他的政府，从而继续在马来西亚呼风唤雨。但此次马哈蒂尔权谋失算，自称被人“出卖”，最后不得不于2月的最后一天黯然下台。
马来西亚国家元首依据国家宪法有关条款，并发挥其“罕见的睿智”，与马国议会下院全部222名议员逐一面谈，征询新总理人选意见，并与马来西亚各地统领密切商议后，最终决定由原马哈蒂尔执政联盟核心、马哈蒂尔为击败原纳吉布领导的国民阵线而新创办的“土著团结党”署理长穆希丁（又译毛希丁、慕尤丁）出任新首相。3月1日，穆希丁在隆重典礼中宣誓就任新总理。
图片说明：马哈蒂尔与夫人在一起。（来源：马来西亚社交媒体）
按理说，马来西亚的“政斗剧”在2月底已经收场，马来西亚历史从此揭开新的一页。当前，马来西亚正面临新冠肺炎疫情加剧和经济严重下滑的双重考验，无论政坛还是国民，都希望马来西亚放下政斗，共克时艰，相携而行，走向马来西亚新的发展与富裕之路。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当下的马国政坛依然明争暗斗，互不相让，余震不断。有分析认为，如果再次失控，马国有可能再次爆发一场“政治大地震”。
马哈蒂尔不甘寂寞
1925年7月10日出生的马哈蒂尔，在1981年至2003年担任马来西亚第四任总理，之后又于2018年5月至2020年年初担任马国第七任总理。全世界政坛上，连任总理、间隔几年后又任总理的情况并不少见，但马哈蒂尔以近93岁高龄再次拜相，实为举世无双。若论执政经验、争斗谋略特别是一次次把本来的亲信和学生提拔上来，最后又一个个将他们打倒的奇妙权术，在世界上亦鲜见。
有人说，马哈蒂尔既是一个精明绝顶的人，又是一个始终走不出马国政治迷局的“雾中人”。马哈蒂尔带领国家走上现代化发展之路，并力主清除腐败，在国际上拓展发展空间。他曾得到国民的拥戴，但也因其长期主要照顾马来人、轻视其他族裔的利益而受到批评。他自认为马来西亚离开了他就不行，至少会迷失方向或偏离发展方向，但事实上舆论并不这样认为。此次争斗失败后，马哈蒂尔无法平静，决意坚决反击，并自信有实力也有手段力挽狂澜。
一是对阿卜杜拉最高元首的任命提出质疑。他认为穆希丁在向阿卜杜拉禀报已在议会222名议员中争取到114人的支持可以组阁时，犯了欺君之罪。马哈蒂尔坚称只有他才获得了这么多议员的支持。
图片说明：2018年5月11日，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在吉隆坡出席新闻发布会。（来源：新华社记者 朱炜 摄）
但王宫方面明确表示，阿卜杜拉已逐一征询了全体议员的推荐意见，大多数人推荐了穆希丁而没有认可马哈蒂尔，因此他才权衡利弊、择善而从作出决定。王宫表示，最高元首已经决定就不可改变，除非在新议会开幕后通过议会“信任投票”将穆希丁总理否决。马哈蒂尔明显碰了钉子。翻开历史，可以看到当年马哈蒂尔与阿卜杜拉父亲交恶，将其作为国家最高元首的实权剥夺得只剩空架子，如今“年轻的”最高元首（编者注：阿卜杜拉出生于1959年7月，今年60岁）一切心中有数，因此最终不选择马哈蒂尔出任新总理，在情理之中，且合法合宪。而挑战最高元首的权威，只会激起民愤。
二是马哈蒂尔正在重新整顿原“希盟”政府的“土著团结党”，试图把该党从穆希丁手中夺回。土著团结党虽然只是四党联合执政的“希盟”中的小党，在议会仅有26席，但其灵魂人物是马哈蒂尔，而且它主张代表的是占马来西亚人口近70%的马来人的利益，实际势力很强大。
图片说明：马哈蒂尔出席土著团结党大会。（来源：星报新媒体）
因上月底马哈蒂尔发现作为该党署理也即总裁的穆希丁等人已经公开要把部分土著党成员带出去，与在野的国民阵线尤其是马哈蒂尔的政敌巫统等党派合作成立新联盟，马哈蒂尔决定借机清理门户，所以在递交总理辞呈时也正式提出辞去土著团结党主席职务。没想到土著党内不少人乘机跟着穆希丁跑了，让马哈蒂尔失去了基本依靠。马哈蒂尔在未被获准任新总理后，又提出重返土著团结党，试图把剩余势力重新组织起来，并把穆希丁拉走的“叛变者们”拉回来。
3月7日，土著团结党召开大会，马哈蒂尔特意身穿红色T恤吸引人群。当有人提到马哈蒂尔已不再是土著团结党领导人、该党主席已是穆希丁，并问究竟谁是土著团结党的正宗时，马哈蒂尔回答称：“我们仍然是一个政党，只是政党的一部分已接受（前总理）纳吉布。我们才是土著团结党的正宗，那些人不过是土著党的另一派。党的章程只规定了一位主席。他（穆希丁）没有代理主席，我仍然是主席。他代理主席是什么意思？我早些时候辞职了，但后来我重新接受了这个职位。”
图片说明：马来西亚前总理纳吉布被控贪腐。（来源：新华网）
马哈蒂尔对媒体表示，“土著团结党不久将举行选举，以决定谁领导该党”。他还乘机向与会的2500多名土著党的中央和地方党员们分析了马国最新的政治局势，提醒他们不要被暂时的政局所困惑。
三是与希盟中的安瓦尔领导的人民公正党等其他党派，以及马来西亚国民阵线等在野党的议员们密切联系，试图利用以特殊的政治影响力和人脉资源，组织议员人数能超过穆希丁的新政府。马哈蒂尔计划在议会开幕时，通过“不信任”投票，一举扳回局势。议会原定于3月8日开幕，但穆希丁以组阁需要时间，内阁成员还在进一步协商之中为由，将议会的开幕时间推迟到了5月中下旬。舆论认为，这对马哈蒂尔很不利，因为时间拖得越长，穆希丁就越有优势和把握与朝野各党协商交易，从而阻遏马哈蒂尔的议会投票反击战。
穆希丁巧妙周旋
穆希丁也决非等闲之辈。他与马哈蒂尔、巴达维和纳吉布三任总理都有过工作交集，曾作为他们的副总理、政府部长和高级幕僚。穆希丁早已把马来西亚政坛的方方面面摸得非常清楚，也深入了解这三人在马国政坛的爱恨情仇与私下操作。马来西亚舆论评论说，论执政能力和国家管理水平，穆希丁不会在上述三位总理之下。目前穆希丁正在与马哈蒂尔公开、私下较量，但显然要低调务实得多。
一是与王宫方面保持紧密关系，以继续得到国家最高元首以及马来西亚各地统领的强力支持，让马哈蒂尔没有翻盘的机会。马哈蒂尔本来就与王宫关系不好，现在再反击，效果更不好。因为阿卜杜拉虽无实权，但马国宪法在条款上依然保持了其很大的名义权力，在出现政局混乱的特殊情况，这种名义权力就有机会由虚变实。
二是与朝野各党领导人和实力派紧密磋商，形成马哈蒂尔无法攻破的政治联盟。马哈蒂尔虽资历深厚，无人可比，但这么多年来他在政坛左右出击，也得罪了很多的人，实际上不少人只是当面对其恭敬有加，内心里都不大希望其再次执政。
图片说明：2018年10月15日，在马来西亚吉隆坡，安瓦尔（左）宣誓就任国会下议院议员。 （来源：新华社）
而星报等媒体的评论认为，穆希丁一向低调务实，也比较清廉，未见有什么贪腐丑闻。他与纳吉布等受“一马”贪腐案牵连者也没关系，而且当年他是坚决抵制和反对纳吉布的，也因此被纳吉布总理革职。穆希丁在组阁时，逐一具体征求朝野各党大佬的意见，让他们推荐人选，这与马哈蒂尔的作风不同。舆论注意到，穆希丁力主成立跨党派、能代表全体马来西亚人而不仅仅是代表马来人利益的新政府，重点加强新政府的经济、科技、文教、环境和新兴产业部门。这些都比较顺应马国民意。
三是与朝野各党的议员密切接触，逐一征求他们的组阁意见，欢迎他们推荐人选或毛遂自荐，这让议员们心情舒畅。有评论指出，穆希丁城府很深，他喜欢在心里想事，发自内心地做事，而不是唱高调，玩弄权术、排斥异己。舆论估计，穆希丁经过两个多月的运筹，在议会开会时得到大家支持并非意料之外。有评论指出，穆希丁知道担任新总理的第一步是什么，他需要做正确的事，否则将可能是他刚刚起步的新政府之终点。
在此情势下，马哈蒂尔想东山再起，恐怕希望就渺茫了。
马哈蒂尔一世精明，不仅内政方面，而且在对外关系上也是如此。他与大国保持关系，但绝对出于马国自身利益考虑，尤其是谋求得到更多的经济利益。实际上，马哈蒂尔最欣赏的是日本，曾多次访问东京，并在公开和私下对日本由衷地赞美，希望日本帮助马来西亚培训，到马来西亚投资建厂。马来西亚华人协会开始一直是支持他的，但最近该党开会表示，他们根据综合研判，决定改变立场，因为他们发现马哈蒂尔当政时打击马国华人，态度并不大好。马来西亚华人希望在今后的马国政治生活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如今穆希丁愿意给出空间，为何不加入穆希丁阵营？
马国舆论评论说，一世精明的马哈蒂尔，恐怕犯了一个致命错误，即他几十年来一直把安瓦尔当作其潜在的竞争对手，千方百计不让安瓦尔上位接替他，但却忽视了一个真正有实力、有人缘且又始终保持低调的穆希丁。马哈蒂尔因此感到非常伤心和后悔，直骂有人背叛了他。
图片说明：马来西亚水上市场。（来源：星报网站）
但穆希丁对此感到委屈。他说他根本没有背叛马哈蒂尔，因为当初主动提出辞去总理职务和土著团结党主席职务的都是马哈蒂尔本人，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自己心里最明白；在马哈蒂尔提出双辞职后，穆希丁等人又反复劝他回归土著联合党，但遭到了马哈蒂尔的拒绝；穆希丁在提出组建跨党派新执政联盟时，也是首先去马哈蒂尔府上拜访，提出方案，马哈蒂尔是当着大家的面表示赞同的，只是提醒他们不要与纳吉布之流勾结在一起，事实上穆希丁至今也没有这么做，因此这怎么能说他“背叛”了呢？
马来西亚的一些评论指出，如果马哈蒂尔真正以国家利益为重，心态放平，顺其自然，信守两年交权的承诺，真诚培养并提携任何一个其曾经培养的接班人，显然可以安享晚年，不会是目前的尴尬政治处境。作为马来西亚“现代化之父”，今后即便不再在首相位上，也将被马国政坛与民众认为是德高望重的政治人物。如果继续反弹，而且动作太大，则会是另一番情景。（本文作者为东方智库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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