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全集丨平凡中的不凡:《可凡倾听》毛卫宁专访(上)

立足生活,观照现实,他的作品独树一帜;

目标明确,严格自律,他的成功绝非偶然。本期《可凡倾听》,走近导演毛卫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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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卫宁,近年来风头正劲的一位电视剧导演、制片人。他早年专注于军旅题材、谍战题材,曾执导《誓言无声》、《身份的证明》、《十送红军》等热播剧,近年来凭借《平凡的世界》、《爱人同志》、《爱情的边疆》,以及刚刚在央视一套播出的《老中医》等现实主义佳作广受好评。他擅长以最朴素、最接地气的方式,讲述平凡世界的感人故事,而他的作品中似乎也总是弥漫着一种独特的气质,平实却不沉闷,恬淡而不张扬,恰如他本人的个性,温润、沉着,从不会张牙舞爪、咄咄逼人,却别有一番沉静的力量。

采访毛卫宁之时,他正在横店赶拍新剧《碧海丹心》,日夜操劳。不过在百忙之中,他仍然利用剧中场景,为我们准备好了一处别致的录影棚。而我们的话题,就从他的上一部作品《老中医》开始。

曹可凡:两年前其实我们就通过媒体,看到你释放的一段整个戏(《老中医》)开场的长镜头。而且你整个揭秘了这个长镜头是怎么拍摄的。

毛卫宁:这其实是这个戏的前六场戏,我就想用一个镜头把它表现,因为它非常有意思,它是一个故事的起因,一个病人暴病而亡,引出了官司,主人公翁泉海登场,它非常有戏剧性。所以我就特别希望用这样一个方式,用一镜到底的方式来吸引观众,让观众能够一下子进入到我们这个规定情境里面。因此我作了特别多的准备,包括在筹备期间,包括我们搭景,为了这个镜头我们做的景,都要符合这个镜头的运镜方式。同时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团队是非常擅长和喜欢拍长镜头,因为长镜头,它是一个对团队要求更高的处理方式。另外,我始终认为它专业性更强,所以我觉得我愿意接受这样的挑战,所以我们就做了这样一个预告片。

为电视剧《老中医》操刀剧本的,是金牌编剧高满堂,他曾经创作过《家有九凤》、《闯关东》、《钢铁年代》、《温州一家人》等电视剧佳作,屡获大奖。此次《老中医》是他与毛卫宁继《爱情的边疆》之后第二次合作。

曹可凡:在你的眼中,高满堂老师是一个什么样的编剧?或者他的作品有一些什么样的特征,是特别吸引你的?

毛卫宁:其实我跟高满堂老师应该是结缘已久,因为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高满堂老师就已经非常有名了,我那时候作为一个年轻导演,我一直很关注他,所以实际上是在2009年,第三届首尔电视节的时候,我跟他都去领奖,我们在那儿作了一个约定,说我们要合作,合作应该说是从十年以前就开始约定了。这个当中,其实他找过我,他的剧本也跟我谈过,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主要还是时间、档期,我们一直在互相交错。甚至有一次,有一部戏,我们俩都共同去看过景,还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客观原因,没有合作成。所以这个东西变成了一个结。

曹可凡:心结。

毛卫宁:对,心结。那么说到《老中医》之前我必须要说到,我们最后促成第一次合作的,你也参加过的,就是《爱情的边疆》。他(高满堂)真正这次找我的时候,那时候我在拍《爱人同志》,而且我后面已经有别的计划,几乎也应该要错过了。他跟我说,我现在要做这样一个作品,我还是希望你能来,但是我不知道你的安排,那么我想你先看一下这样一个东西,我的一个三万七千字的大纲。结果我一看,我就没放下来,我一直看到早晨。我那天还在拍戏,最后干脆就睡不着了,就这三万七千字打动了我。然后早上起来,我给高老师写了一个非常长的短信,因为他是一个只用短信的人。

曹可凡:对。

毛卫宁:我就给他写了一个非常长的短信,表达了我对这个剧作的喜欢,也表达了我决心要做这个戏,我要推掉任何作品去做这个戏。所以这实际上是什么?就是他的剧作,他剧作本身打动了我。他的剧本非常扎实,他的人物非常鲜活,他的故事非常动人。

曹可凡:我平时在生活当中听高老师讲故事都特别生动。而且他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任何细枝末节的东西,都能够被他抓住。

毛卫宁:我觉得高老师,他有一个特别异于常人的,发现故事的能力。比如说《爱情的边疆》。这个故事的起因是他去155电台,他突然在防空洞里面的窗户上,发现了一个罐头,里面有一枝枯萎的花。他意识到,因为在这样一个环境里面,很多年过去了,在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会有人去用罐头,铁罐头去养一枝花,所以他确定,这一定是个女性,一个女孩养的。那么这个人在这里面,一定有她自己动人的故事,她要去养这个花。所以他一下子会生发出很多(联想),他决定去了解和采访,深入地去了解和采访,然后就有了我们今天看到的《爱情的边疆》。我们一般人可能看过就过去了,就不会想到这样一个故事。他会想,最后他写了一段半个世纪的旷世恋情。现在我们一些剧本的创作方式,几个人关在屋里,东吹西侃,然后照着一些所谓的数据,我们就把它写出一个观众喜欢的东西,我觉得这是不行的。高老师老有一句话,说我要手工打造,其实这就是一个手工打造。所以这点就使得他的剧作有非常强烈的冲击力和感染力。其实《爱情的边疆》拍完以后,他后来告诉我,他说要拍《老中医》的时候,我有点迟疑,因为这个行业,我不熟悉,因为我是个导演,我一直要求我自己,当我要去打动观众的时候,我要给观众一杯水的时候,我自己一定要有一桶水。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底,但是也是他的故事,他给了我一个12万字的大纲,我看完以后,我有信心,或者我有兴趣,或者我有信念要去做,我是被他感动的第一个观众,所以我才能够把这个戏拍好。

在《老中医》这部戏里,翁泉海、赵闵堂、吴雪初三大名医恩怨纠缠,演绎出了一幕幕跌宕起伏的悲喜剧。老戏骨之间的精彩飙戏,成为这部剧最大的亮点之一。陈宝国饰演的翁泉海是全剧的灵魂人物,冯远征塑造的赵闵堂则喜感十足,与曹可凡饰演的吴雪初二人一吹一唱,几乎承包了剧中的全部笑点。

毛卫宁:我们之间这已经第三次合作了。

曹可凡:对。

毛卫宁:因为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你是一个学医的,你是丁甘仁后人的(学生)。其实我不是因为熟悉而选择你,是因为您在表演上有特别好的一种于细微处动人的感染力,(比如)你最后跟翁泉海告别的那场戏。

曹可凡:这个戏对于陈宝国老师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整个有1200场戏,他几乎从开机那天,一直拍到关机那天。

毛卫宁:不是几乎,是完全。

曹可凡:就没有休息过一天。

毛卫宁:对。

曹可凡:而且我当时在看剧本的时候,我发现他的台词,第一个是量大,第二大量都是有关中医的文言文表述。但是在现场拍摄的时候,我发现他几乎都是一气呵成,很少出现NG(重拍)。

毛卫宁:我还是很佩服,宝国老师这120天,天天有他的戏,关键一点,他每一天都是准时到现场。我觉得这个很难做到,关键是,所有演员,大家都有空档,你可以去准备也好,你可以去休息也好。他没有空档,你今天的戏拍完了,你回去不能睡觉,你得背明天的戏。这一天两天三天五天,可能大家觉得我能做到。120天,所以我觉得他是对这个角色的热爱,如果他不是热爱这个角色,他没有办法支撑着自己坚持到120天,天天如此。

曹可凡:这次整个戏拍完之后,你对陈宝国老师、冯远征老师、许晴老师,这三个演员,在这次《老中医》当中,他们给你带来的惊喜分别是什么?

毛卫宁:惊喜应该是处处都有,比如说宝国老师,拍之前我们讨论这个人物,因为宝国老师在此之前,也演了很多气场特别强大的人物,我说翁泉海这个人物,我首先希望他要收掉他那个气场,因为他生活当中也是气场很强大,如果他不笑的话,别人会发毛。

曹可凡:真的,真的是这样。

毛卫宁:但是他跟我说,毛导你放心,我知道,所以第一天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一下子眼镜一戴,脸上一有笑容,马上这个人物就附体了。许晴也是我推荐和选择的,因为也是我们之前合作过。当然我也知道,她长期一直在演电影,能不能演,愿不愿意接一个电视剧,都是一个未知数。后来我就跟她讲了这个人物,讲了这个故事,她有兴趣。她的加盟使得我们对这个戏作了一些调整和改变,对人物,因为她一来,包括宝国老师和我,包括高满堂老师,我们都说,你要不喜欢这个女人是很困难的,对不对?

曹可凡:对,宝国老师一直在纠结这个事。

毛卫宁:说这个东西我为什么不娶她呢?是她这样一个女人,这样一个女神级的人物。当然我们后来要说服自己的就是,她是包办的,对不对?第一,她是父母包办;第二,他是对前妻的感情,对死去妻子的感情。但是这个很难,因为许晴是一个……她真是没有什么变化,因为我跟她合作已经是二十年前了。二十年后我再跟她合作的时候……

曹可凡:“冻龄”。

毛卫宁:对,她跟二十年前没有什么(变化),这个不仅仅是外貌,她的心态。她的心态是真实的那么一个小姑娘的心态,就是小女孩的心态,她对事、对人也是这样,特别开朗、单纯,很阳光的那种,作为一个生活当中的朋友,你也会喜欢她。

曹可凡:也很可爱。

毛卫宁:对,还要说冯远征老师。远征老师,我看过他很多戏,这个大家都很熟悉,但是我们合作是第一次。远征老师因为长期(演话剧),他在话剧舞台非常有造诣。远征老师非常重要的,我觉得他是少有的在理论和实践上都有造诣的艺术家。这两方面都特别强。表演的强大家已经看到了,他塑造了那么多人物。他理论的强,强大到什么程度?他给电影学院摄影系的学生上了三个星期的课,最后给他们排了一台戏,最后这台戏演得还非常好。因此在这个戏的合作当中,他会提很多关于他这个人物的一些处理、想法,所以最后在我们的探讨当中,最后他的人物结局是改变了的,他整个人物结局发生了重大改变。对这个人物是非常有利的,就是这个改变,比原来那个人物的结局。

曹可凡:更打动人。

毛卫宁:要更深刻得多。总之,这个戏加上你们这些,我觉得从演员上,阵容应该真的是非常完美的一个阵容。

曹可凡:我们都知道你是一个“技术控”,所以每一次拍新戏,都会运用一些新的技术,来呈现你所需要叙述的这个故事。

毛卫宁:虽然《老中医》是个很新鲜的题材,大家少有表现,但是它反映的这个时代和地点,(上世纪)20年代到40年代的上海,我们起码有100部以上的片子拍过。所以这个,我当时就在想,这样一个故事,你要拍出来它的新意来,需要从各个方面来要求它。我要想让它拍出一个,跟你所看到的、前面所有写上海的这些戏,在视觉上首先不一样,这就需要花工夫。所以第一,我们戏里的主要场景都是我们重新搭建的,这都是以前的戏里面没有的。翁泉海的家、诊所、赵闵堂的诊所,包括你的诊所,都是我们根据这个戏做的,它没有在别的戏里面出现。这是我们要做的第一个,第二,我用了当时,咱们是2017年拍的时候,我是用了当时最好的电影镜头库克,因为这个是据我所知,在2017年,我们是第一个用库克的电视剧摄制组,因为这个基本上都是在大师级的电影里面才用这样的镜头。它的好处是什么?就是表现人物,它表现人物和内景里面的人物,它比较柔和,也非常有味道,所以我们用了库克镜头。那么当然同时,这是一部中医题材,这里面需要很多东西,是不能将就的。我们是想让观众,一定要让他能够相信,我们表现的这个东西不是凑合的,因为它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戏。因此在这个戏里面,虽然我们表现的是一个(上世纪)20年代到40年代,大家司空见惯的一个上海,但是我们一定,我一定希望它呈现出一个属于《老中医》独有的方方面面。

1963年,毛卫宁出生于北京一个军人家庭,虽然他本人并没有当过兵,但自幼受到的教养,使得军人气质在他身上根深蒂固。在某种程度上,这也决定了他的创作倾向。2002年,毛卫宁凭借谍战剧《誓言无声》荣获第23届中国电视飞天奖最佳导演奖。此后十年间,他拍摄的作品绝大部分都是战争题材、军旅题材和谍战题材,对这一类型的偏爱显而易见。

曹可凡:到《老中医》其实我跟你拍了三部戏,我整体感觉,我发现你整个工作是有条不紊,包括你整个团队的工作也都是有条不紊。我觉得这种个性,是不是因为你小时候出生在一个军人的家庭,家里对你实行一种比较严格的军事化管理。

毛卫宁:对,这个一定是,你说的这个非常重要,因为我小的时候,我是(出生在)一个军人的家庭,那么我对我自己,比如说我现在都有这个习惯,我早晨一定是,我只会提前,从醒过来,闹钟(响),到我决定出发,你知道我给自己留多长时间?十分钟。

曹可凡:那么短时间?

毛卫宁:对,就是闹钟一响,到我出门,十分钟,我一定在这十分钟之内做完所有事情。那么你就必须提前做工作,我每天睡觉之前,我一定把我要穿的衣服,这些都摆好,包收好,然后把牙刷、牙膏都挤好放在那儿,一切按照一个紧急情况下的方式。然后闹钟一响,我一秒钟不会耽误,我看有很多人设五分钟、五分钟、五分钟,我不知道这个闹钟有什么意义。我基本上听到闹钟的第一响,我就会立刻起来,然后所有动作,我可以说完全不用开灯,我就能够完成,一定十分钟之后我就出发了。

曹可凡:那厉害。

毛卫宁:这就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因此在我的剧组里面,我也是希望我所有部门,各个方面,它一定都会按照我的要求。比如说像今天,你们要来,我昨天就会告诉他们,因为你们一定要在内景里面拍,所以昨天我就会看今天的计划是什么计划,我们在哪里拍,我昨天就会跟美术商量,然后今天我就会来,我就告诉说灯要在架在这儿,当你们来以后一切要准备好。我不会等你们来了,我们再讨论。所以这就是一个工作的提前量,因此我的剧组,他们都知道这一点。还有个最主要的就是,我这个班底因为时间非常长,这里面大部分都跟了我有二十年,少的也有十几年、四五年,不断有人进来。我有点像师父带徒弟那样带领一个剧组,所以我的剧组就会非常有效率,我不会让演员在现场去等待你们作准备,一定是来了,一切都好了,你们就演戏。我是要求演员,我是希望演员是在一个真空里表演,就是没有任何事情会干扰到你表演,你就认真地去表演,别的事情都不会影响到你,这是我对我创作团队的一个要求。

曹可凡:所以您的剧组真的是特别高效。

毛卫宁:所以我拍戏拍到今天,我没有一个戏是超期的,都是准时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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