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闯见“鬼”的故事

北京刮起了沙尘暴,这几日天色黄腾腾的,沙尘却不见飞扬。商家们都无事,一堆儿一堆儿地闲坐聊天。

我、侃爷、小叶子还有大梅子,四人站一块儿瞎扯呢。

先是大梅子说:“这算什么沙尘暴?新疆的春天,那风刮得对面都看不到人,见谁戴过口罩呀?我们顶多纱巾把头一包,露两眼看路。”

“嗯。”我也跟着说:“要是在新疆,这天气就戴口罩,岂不天天要戴,有点矫情了是吧?”

大梅子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我:“哎,你在新疆哈密见过螺旋朝上,跑动的旋风没有?”

我说:“当然见过呀了。小时候大人都说,见到旋风就是撞见一个鬼。一定要对旋风吐唾沫,呸呸两声!鬼就绕开你走了。

大梅子咯咯地笑了:“哎呀!咱们隔了几千公里,习惯咋都一样啊!我在新疆北屯长大的,小时候只要看着那个旋风一刮呀。呸呸!就能把鬼驱走。”

​小叶子也接上了:“俺家乡也有旋风,一刮,俺们就用脚尖在地下画个十字,祈祷一下,鬼被咒了,就回走了。”她是安徽人。

侃爷是北京人,抱膀子,在一旁不耐烦地说:“你们这娘儿们!都讲迷信!”

背后突然有人“唉”了一声,吓人一跳。

不知啥时候河南老闯带着媳妇过来了,他接了话茬:“可不是迷信,真的有鬼!俺是亲眼见过的!”

老闯,50岁了的人了。个头不高,偏瘦,小鼻子小眼小头,唯独耳朵上大下小,摆在小头两旁看着怪怪的。胳臂不长,手倒很扩,大大地比划起来,感觉是甩着两柄斧子。

他老婆和他一般高,粗胖的身材。圆胖的脸不爱笑,扎着丫头样的一把小刷刷,鬓角根露着半截白发。

她是老闯的跟屁虫和应声虫。老闯说了啥,她就像万分同意似的,咂着嘴念叨几遍相同的内容。

据老闯说,他见鬼是2001年的事。

那时,他还在河南老家务农呢!那年虫害忒厉害,他爹背着借来的喷雾器给棉花洒农药。

“乖乖!俺爹可是被农药迷过去了。俺们赶快送到卫生所,洗洗恁恁,很快就活了。”

他老婆紧跟应道:“闯儿他还噘(jue)他爹呢!真笨!打药你可得戴个口罩!”

老闯爹干不了了,老闯自己来。

大中午太阳毒,他脱了褂子,头上扣个帽,嘴上戴口罩,光膀子背上喷雾器,还不忘戴手套,就这样下地干活了。

老闯讲:“俺真看见鬼了!还俩呢!不停地招手叫俺。俺迷了,摇摇头眯眯眼想看清楚谁叫俺,俺就栽倒了……”

老婆抢道:”他就栽棉花地里了,俺记得去拖他。他两手两脚朝外反,翻白眼了!把俺急得呀,赶紧叫俺老舅,把他送卫生所。人大夫一看,不能活嘞!赶快叫家人来吧!”

老闯接着说:“真的有灵魂!真的!俺从俺身上漂出来,高高的,轻轻的,来回看。先看着一个山,山边有棵树,树旁两个坟头,还有俩老头呢,看着俺笑,有一个真像俺爷爷!俺想着去打个招呼,怎么就靠不过去呢……

“怎么又出来俩小鬼?小鬼跑得可快了,一边一个,架着俺就走。俺可不愿意走!俺膀子一甩一甩,还甩不掉。小鬼可不愿意!越缠越紧,缠得俺的魂儿也不轻了,直往下沉……”

他老婆讲:“他躺呢,给死了一样!他爹就这一个儿,疼得跟啥似的!赶快托人吧!找那有本事的大夫。嗨,还真找到了!大夫人说了,‘有一种药能救,就是贵哦,150元一针。还得看管用不。看你家愿意出钱不?’俺爹忙答应。‘打打打,给俺儿多打两针!’我给了钱,打了两针……”

老闯讲:“俺想回来,屁股甩哒甩哒赶小鬼。远远的,俺听有人说话。‘回来吧!回来吧!这人好,肯积得,放手吧!’小鬼就松手了。俺不知怎的,漂呼漂呼就贴身子回来了。”

老闯学着样儿,讲:“俺爹感动的呀,要给大夫下跪。俺说,‘跪啥啊?这是俺做好事修来的。’

他老婆拍着手:“就现在,俺闯他还供养着村的五保户。”

老闯昂着头:“他们没牙,就好吃个新疆葡萄干。”他指着我,“你说,我是不是在你这一买就十来箱?”

我赶紧点头,还真是。

老闯激了动:“俺混了十几年,先打工后干生意,现在挣了点钱。俺这人舍得花。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现在国家说了,要去村里斗恶霸!哼,俺把俺村的支书都斗下去了!”

我好奇:“咋斗的?”

老闯:“支书他儿骑摩托车,撞了俺村一大爷。”

她老婆囔着鼻子:“咦~撞得血头血脸!”

老闯:“他儿撞了就跑。他大爷看伤花了十好几万,找不着赔的人。俺知道了,撂下一天一千进账的活儿,回家!

他老婆:“俺家子干采暖工程,现在挣得算少了!”

老闯:“俺不在乎那钱。俺不靠人,自己查,一查查俩月。没有关系就花钱!一下给俺恁清楚了。就是他儿撞的!支书还想偷摸销毁证据,把摩托车壳都换了!哼,还是让俺查着了。给他送公安!还不老实地赔大爷25万?”

她老婆又哼鼻子:“现在他可老实了,支书也不能干了!俺家子啥时候让拿钱,他不敢说个不字?!”

听了老半天,我的疑问还是没有解答。

“老闯,你说当年农药有这么毒吗?要是这么厉害,谁还敢用呀?”我问。

老闯掀了掀肚皮上的衣服,笑道:“就是俺光膀子的事。那破喷雾器是个漏玩意,俺又精个上身。中午热出汗,毛孔都打开了,那农药渗得快啊!”

她老婆皱着鼻子:“还是大面积渗到皮肤呀!能不毒到人?!”

环卫工人的大扫把哗哗地扫过来,北京侃爷伸个懒腰:“呦!到点喽!下班啦!”

老闯摆摆手作别。他和老婆,一前一后走了,连步子都一模一样。

我们关店,闲聊的主题又回到了鬼上。

侃爷哼着鼻子说,“别听他瞎白活,世上哪有鬼?如果有鬼,咱死后都变鬼,那谁还怕死啊?”

大梅,小叶子也没说啥,就散了。

我琢磨着,老闯讲的是不是真的?

也可能是吧,老闯看着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