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写这篇文章前,我已经构思了一篇文章,讲的是中小学语文课里,背诵了太多只是为10岁左右的人准备的诗词。中国人的诗词启蒙,其实是有较大遗憾的,
今天要说的是,如果上语文书代表着一线城市,那么,整个中国的诗词,大概只有1%在一线之内。如果算上元明清、和今天层出不穷的诗词,恐怕这个比例连万分之一都危险。所谓盛唐诗词的威名,并没有让我们养成愿意将更多诗词归到一线的动力。我们只有语文书这一个办法,在扮演着诗歌的正义。
即使抛开这个需要深究的问题,另一个现象恐怕更加的严重。北上广深起码还有新一线城市来接班,还有很多的二线城市、三线城市。但在诗词中来说,除开那些能上语文书的,其它的诗,大概都是统称为烂诗了,好诗和坏诗之间的断层太明显,定义太随意。乾隆四万首诗,只有一首上语文书,就被很多人拿来作为笑谈。
《春日》朱熹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这首诗是今天的幼儿园都背的诗,这说明今天的语文课,有笼括更多诗词的趋势。教育技术的进步,也许可以允许每个学生十年内轻松的背诵几千首诗。但值得问清楚的是,这是“北上广深”的资源倾斜,还是在打造新诗歌高地。语文书这个高地,是否就是整个诗词的障碍。如果每个语文老师只知道告诉学生买《唐诗三百首》,那我们永远只知道三百首。
杜甫最好的诗,不仅有登山、有喜雨、有茅屋,还有很多主题偏僻,但用词炼字极有趣的诗。杜甫的成就在于,一百首诗里只有十来首,是非常难读的。而哪怕是以简洁著称的白居易,用典更自然的习惯,和炼字的灵巧性,都是不如杜甫的(李白则写了较多的五言古风,艰涩难读)。白居易容易整句诗通畅的同时,整句诗与上一句跳跃性太大。而杜甫具备用一个字,将较为生僻的一句诗,变成通俗易懂的能力。所以日本人认为白居易更厉害,肯定是扯淡的。
杜甫是诗圣,凭的还真的不是所谓的现实主义。能将现实主义装进句子里的能力,才是根本。到底是诗仙的仙气好,还是诗圣的圣力好,我认为是后者。毕竟仙气不是人人可以触摸的。但这个组装句子、救活句子的能力,是每个人都可以学习的。李白赖以成名的诗,有点像《庆余年》里的范闲,真的像是醉酒的时候从哪里偷来的。这种能力不是说可望是否可及,而是就算可及,恐怕也没有杜甫的那种可及,来得高兴。
《宾至》杜甫
幽栖地僻经过少,老病人扶再拜难。
岂有文章惊海内,漫劳车马驻江干。
竟日淹留佳客坐,百年粗粝腐儒餐。
不嫌野外无供给,乘兴还来看药栏。
《独酌》李白
春草如有意,罗生玉堂阴。
东风吹愁来,白发坐相侵。
独酌劝孤影,闲歌面芳林。
长松尔何知,萧瑟为谁吟。
手舞石上月,膝横花间琴。
过此一壶外,悠悠非我心。
后世模仿李白者更多。但要论如何将一本大语文书设计得完美,装一堆的花花草草、风花雪月是没有意义的。这样做必定在艺术性上,更加的低于那些人间烟火。今天的人,模仿李白的痕迹,比唐以后的人,都要明显。这主要体现在,不敢对一个句子大动刀戈,因为动了刀子,就没有杜甫那种修回来的能力。所以干脆只好连整首句子的句式,都是抄袭前人的。
可问题是,连李白自己最差的三成左右的诗,都非常的难读,靠你们模仿,怎么可能更加的超出呢?学习杜甫脚踏实地的每一首都尽量主题侧重有异、能表露更真实的意境、借而能用出更务实的炼字手法呢?让我们的后代继续沉沦在风花雪月的印象里,是一件好事吗?诗歌其实可以用来写很多有趣的东西呀?仙气?就算有,都是很飘渺的东西,更何况基本是假的?
《答悟空藏头.前生今世》十五
前车后股分残土,
生死轮流尽惨输。
今倚征途铭祖记,
世俗起落见孙雏。
朝阳日日骑云彩,
花骨年年胜画图。
夕照染霞晨里放,
拾魂百代忆仙狐。
诗歌对于今天这个复杂的世界来说,在主题的更新上不知道落后了多少年。继续写老旧的主题偶尔可以出彩,但整体上绝对等于自废武功。旧主题在艺术性上本来就难追古人,再加上越炒越混浊,简直就是找死。更有甚者,以为旧主题,就是旧写法,就更加的污辱诗歌二字了。旧主题不用当代新鲜的水酿,出来的东西和毒药何异。
所以,究竟是诗歌的资源不断的向“北上广深”靠拢,还是说,人们真的过惯了十八线的生活。只因为鲁迅说过一句“好诗都被作完了”,你们就信?那鲁迅自己的诗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