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上的运水车队

晚上加班下班,我约了几位同事到楼下大排档吃了个宵夜,其中有一位同事来自甘肃,吃的过程中我们就聊开了,他给我讲起了他小时候的一件事:

我刚记事的那年,还在穿着开档裤,妈妈抱着我坐在窑洞的门口玩,突然远处响起了拖拉机的声音,妈妈立刻把我抱回窑洞,一把将我扔到坑上,然后提着两只桶跑了。从那起我妈妈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拖拉机是运水的,我们高原地区,常年降雨量很少,有时候一盆水要循环利用:爸爸洗完脸,然后是我洗,然后是妹妹洗,最后才是妈妈洗,洗完脸盆里的水就用来洗脚,我家四口人,一盆水不好分,于是看脚排顺序,谁的脚干净谁先洗。我和妹妹为了争到第一,常常是偷偷的在外边将脚刮干净,或是一看到运水的拖拉机来了,我们小孩子就去蹭水洗脚,水管没有对正桶口或罐子口,我们快速地伸脚,常常因此被运水的叔叔骂,不过最严重的也只是在你头上钉你两下,对于胆子大点的孩子来说,完全不当回事。

我妈妈把我的裤腿撩起来,看到白白净净的脚通常都会说“子琦,你不用洗了,上坑睡觉去吧!”于是我不用分享那一盆水,获得不用洗脚就可以把脚伸进被窝的特权。

我屁股上的烫伤疤,妈妈是有责任的,先不说坑很烫这件事,五岁的我,没有裤子穿,那开档裤其实不是真正的开档裤,而是我顽皮经常到处跑,裤子一蹲下就会从中间裂开,妈妈第一次听到裤子刺啦的声音的时候,我被揍过一顿,后来裤子用针缝好了,再后来又裂开,妈妈就不再骂我打我,也不再帮我补裤子,懒得管我,正应了那句风吹裤档蛋凉凉,但还好,虽然晚上冷,白天却很热,而晚上我又不能出门到处跑,所以那条开档裤陪伴了我好多年。

那天,送水的车队来晚了,我妈妈已经热好坑,她把我扔到坑上后,拎起两只桶就往外跑,我在坑上拼命哭,我好不容易挣脱了热坑,四岁的妹妹就向外边跑去,她可能是想告诉妈妈我被烫到了,结果也是这样,我老远就听到我妈大叫着跑回来,最后突然又没有了声音。我出去一看,她摔倒在地,头磕在了房屋拐角的一个石滚上,她手里还拽着水桶的铁丝,可是桶打翻了,水也流了一地,我妈妈被好心的邻居送去医院,但再也没有回来过,她走了……

听完他讲的故事,我眼睛都湿润了,他的遭遇我非常同情。同样是八零后的我,对他小时候的遭遇感同身受,其实哪个不是过得勉勉强强,日子过得不好,但总会慢慢好起来。为了生活而拼尽全力的事我爸爸也干过,我记得1995年我们那里发洪水,水位差不多淹过了一层楼,很多人房子都被洪水泡塌了,不凑巧的是,洪水正好发生在六月底到七月初,这意味着什么?南方的水稻是一年两造的,而抢收和抢种正好也是这个时期,眼看着黄橙橙的稻谷被大水淹没,哪个不心痛?我爸想出了一个办法,从家里拿出一把木梯子,伸手进去水里边把稻谷捞出来后放在浮起来的梯子上,就这样总算把被水泡的水稻给收割了,就在运送上公路的过程中,经过一条水沟,那水沟本来没有洪水的时候就有一米半深,这洪水一来,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宽广的大江,洪水滔天,汹涌着向远处奔腾,我爸手中抓得牢牢紧的梯子突然被冲走,那稻谷全都掉进了水里,跟着梯子一起被冲走,可是我爸还是想拼命的将这些稻谷挽回,结果他被冲进了那宽广水流湍急的水沟里,要知道他不会游泳啊!下边就是至少三米深的水,哪个不怕?如果不是那把木梯子侥幸地让我爸检回一条命,那后果真不敢想像,小时候不理解他为什么为了那一丢丢稻谷而甘愿去冒这么大的风险,现在总算是明白了。那一年,我们村里没有一家的日子是过得好的。

这让我突然又想起前年的台风“天鸽”。可能很多人已经不记得了,但我是记得的,因为有一位父亲为了扶住他的面包车而被压死,很多人说他很傻,连命都不要了,可谁又知道人家背后的故事?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大学刚毕业,小的还在读高中,这辆刚买不到两个月的新年就是他生财的唯一途径,他当然得拼命去保住,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生活永远都不会一帆风顺,且行且珍惜,生活不易就得努力,毕竟追求幸福的愿望大家都是一样的。(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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