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母亲人设,正在撕裂着一线城市母亲们的人生

文/ 李梅

今天是大学同学的生日,大学闺蜜群里跳出各种生日快乐的祝福。远在美国的同学录了一首大学时期很流行的陈慧娴的《飘雪》,大家趁着忙碌的间隙回忆了一下遥远的青春。

人到中年后,都没空感怀伤秋、没空回忆过往,每天的日子都是在实打实的琐碎事物,想着暖气费还没交,儿子办理保险,去门卫取快递,老师又在群里发布注意事项。

我们大学毕业时候大学生还比较吃香,工作单位和职场发展都不错,趁着北京房价不贵的时候置业成家,只剩下一个还在苦苦坚守在职场,波澜不惊地生活。而今,我们在社会上被各种称谓叫着,只有在我们大学群里,我们又找回了自己的名字。

我买了一本大热的《82年生的金智英》,金智英是个韩国普通女性,无论是看韩剧,还是生活中,韩国虽然出了一个女总统,但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社会地位。

在金智英的经历中,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管你出生在82年,还是72年,都无法回避一个事实:生育成为了一个影响职场女性提升不得不面临最大坎儿。

金智英是一个34岁韩国普通家庭主妇,书里开头她得了抑郁症。

微信开始喧嚣了,很多群开始活跃了。

朋友圈里越来越多的微商了,越来越多的职场女性做起了微商或者保险,我不时被拉进各种熟人的群,大家从早晨就开始打招呼。说是社交电商时代到来了,基本上都是各种妈妈们在做这件事,因为可以不坐班。各种群也不是为了卖东西,为我们这些中年老母们提供了一个情绪宣泄的空间。

做了很长时间大龄剩女的我,居然在四十岁之间把自己嫁了出去,简直比中了500万的概率还低。我的先生是韩国人,在韩国,全职妈妈很普遍,老一辈的妈妈除了养育孩子还要伺候公婆,每一次我回到婆家过节,婆婆基本全天都在厨房忙碌,做各种小菜和祭祀用的食物,每年中秋和春节两大节日,家族的长辈和平辈的亲戚都要回到作为长子的公公家祭祀聚会。我经常被韩国女性料理家务的能力所惊讶。

先生有个婶婶自己开餐厅,里里外外只是请了一个大婶帮忙,有个女儿住在附近,生了三个小孩,忙不过来还要送到店里来托母亲代为照看。韩国老一代的妈妈们都是把孩子用包裹背在背上,照旧干着繁重的家务劳动。

金智英经独自一人带孩子做家务,这在韩国是习以为常的事。

先生也有仍在职场的表妹,是LG这样的大公司,待遇还不错,虽然挣得比老公多,但是在生娃养娃这个问题上也毫不含糊,都是三年抱俩,每次亲戚聚会熊孩子们满地乱跑像是小型幼儿园。有时候我会问谁帮着带孩子?说都是表妹一人,上班就送托儿所,下班后接回来。

每次聚会大家重要恰如其分地问我们夫妻同样问题:你们打算啥时候生二胎?

我刚结婚就怀孕了,刚得知的时候心情非常沮丧,因为刚换了一家新的公司做高层,还开展了一项新的业务,研究生开始毕业论文和答辩的关键时期。但是岁数大了有了又不能不要,挺着大肚子工作到临盆前两周。

幸好怀孕生子一切都很顺利,幸好,头胎就是儿子,还是长孙。无论是韩国还是我家,对男孩的渴盼简直是无法掩饰的。

我像是完成一项任务,至少被催生二胎时候有了一些底气。

都说主动生二胎的宝妈都是有人帮着带孩子的,自己带娃的绝对不会想生二胎。如果知道做一个负责的母亲这么辛苦,我都没有生孩子的勇气。

家人不会因为你辛苦取得了工作上的成就、咬牙坚持拿到硕士学位而赞颂你,他们对你的唯一的评价标准,就是你有没有好好陪伴孩子,有没有做一个好母亲。

儿子三岁后,我们全家搬到青岛工作生活,实在没人带孩子,尝试从北京请父母过来小住帮忙,但实在不是长久之计,考虑再三我辞去了全职工作。

和金智英不同的是,金智英是被迫放弃职场,我是主动的。任凭我再强大,已经无忍受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和育儿的双重压力,也想尝试休息一下。

怀孕后的金智英不敢请假不敢迟到,坐地铁时候被年轻女性嫌弃她大肚子碍事,但最终还是辞职做主妇。

女儿一岁时候就送去了托儿所,难得一天有四个小时空闲的金智英想找份零工贴补家用都未果。

以前我很喜欢旅行,有了孩子后,旅行的意义变成一家三口的旅行,路上总要大大小小的操心和安排,去的地方也以儿子喜欢的主题公园度假地为主,我再也没有背着行囊去深山寻访古迹,在民宿中看日出写随笔。

穿衣服开始以宽松舒适为主,短裙和修身的衣服基本摒弃,周末不是辅导儿子作业就是陪着去课外班,公司聚餐和团建我很少参加,因为要陪孩子。

那个曾经的文艺青年,仿佛是另外一个我,那个远去的时代离我很久了。

因为身处时尚行业,偶尔会打扮光鲜亮丽地处于人前,有时候我都不知道,在台前艳丽多姿的李老师和穿着冲锋衣蓬头垢面地坐在补习班走廊的长椅上等着儿子下课的孩子妈,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

我还算幸运的,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和兴趣做一份比较自由的工作,大多数中年女性一旦离开职场几年,重返职场变得极其艰难。

做媒体的同事很多转型做了自媒体人,也经常有一些所谓精英女性的圈层专访一些杰出女性,发现但凡是只有事业没有家庭和孩子的女性,都无法定义为杰出。也许世俗的定义里,杰出女性得像川普的女儿伊万卡一样,生三娃还脚下生风,每天凌晨四点起床。

金智英的老公很爱妻子,但是依旧无法给妻子带来实质性的帮助。

在学校门口等儿子放学,听到两个男人的对话:

"这孩子的智商真是取决于亲妈,我家儿子学习不好都是遗传了他妈了。"

孩子的孕育责任是母亲,养育是母亲,智商先天开发是母亲,后天教育是母亲,还得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不能让逐渐融入社会的孩子为母亲感到羞愧。

一个母亲标准竟然变得这么高,既是超人,又是圣母。

成为母亲后,人际关系也变成了以孩子为中心,如果展示出本来的自我,就会遭到来自家人和社会的质疑不具备做母亲的资格,可笑的是,这些责难往往不是来自男性,而是来自长辈的女性。

出生于五六十年代的中国女性,她们养育孩子的时期经济条件并不十分好,但也没有攀比和费心力,孩子们往往很小就可以送到单位的托儿所,没人觉得孩子需要陪伴。

"其实抚养下一代并非女人的义务,而是社会应尽的义务,因此在各个家庭中,大部分母亲会因为不得不独自带小孩而感到愤愤不平。"

在对女性不友善的时代里,不论是对母性的神圣化,还是对妈虫的厌恶,都只会成为女性的枷锁,又怎么可能要我们守护完整的自我?

这是书后韩国女性研究学者金高莲珠对韩国女性现状的思考,亚洲国家从来就没有实现过男女平等,对男女的社会评价体系也是两套标准。

所幸的是,看到身边的90后女性们,活得更加潇洒和独立,不太受家庭和世俗人伦道德的困扰。

我们每个人都是金智英,从女孩到母亲拼尽全力,最终还是成为了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唯一可以做的是,勇于找回自我,把自己从完美母亲的人生枷锁中挣脱出来。

我们既是一个母亲,还曾经是像花儿一样受人宠爱、心怀梦想的女孩。

让我们承认自己的软弱,给自己一个拥抱吧。除了让自己更加强大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