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殺人犯的復仇:比殺人犯更自私卑劣的男人,終究《臨淵而立》

每個人都有錯,但只有愚者才會執迷不悟。——西塞羅

俊雄有一個美滿的家庭 ,他是個日本人 ,天性隱忍而又剋制 。

妻子昭惠是個賢惠又溫柔的女人 ,有自己的工作, 又持家有方。

女兒螢正在學習鋼琴 ,她是個聰明又伶俐的小姑娘,小小年紀就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一天早晨,一家人在一起吃飯,做完餐前禱告螢說起一件事,她說,花園裡爬滿了可怕的蜘蛛 。

“……種類叫紅,螯蛛屬血吸蟲,幼蟲以他們的母親為食。”

“不可能。”母親昭惠反駁她。

“就是這樣,母親毫無怨言地讓他們食用。”

“什麼 ?我不會讓自己被吃的。 ”

“我不想吃你, 你肯定不好吃。 ”

看似一場普通的對話,其實就是為影片做了一個鋪墊,闡明母愛的偉大。

01

打破生活的平靜。

這天早晨,俊雄的鐵藝工作室來了一個陌生人,他站在俊雄的門口,白衣黑褲,脊背挺直。

俊雄忙跑過去,朝這個男人神深深地鞠了躬。

這個男人略帶諷刺地笑著說,“你總是有些誇張。”

兩個人閒談些生活中的近況,忽然那個話題一轉,男人說:聽說你結婚了?

俊雄忙解釋說,已經寫信告訴你了,而且我還有個女兒。

看得出,俊雄在這個人面前,有些小心翼翼。

這個人告訴俊雄,上個月剛從監獄出來,家裡的人都死光了,他住在出租屋裡,沒有工作,這次是到他這裡拜託俊雄給自己一個工作。

俊雄在這個人面前很緊張,說如果知道他從裡面出來,自己一定會兒去接他。至於工作,當然不在話下。

昭惠回來後,那個人自我介紹說自己叫八坂太郎。

昭惠比較疑惑,俊雄從沒提起過他。

私下裡俊雄卻告訴昭惠,八坂會留在這裡工作三週,剛好自己需要人手,就留下了他。

晚上的時候,八坂帶行李住進俊雄家裡。

妻子對俊雄的自做主張表示不滿,但俊雄並不打算向妻子解釋,反而又向女兒說起紅螯蛛的事。

“你說他們的母親如果犧牲了自己會升上天堂,那麼蜘蛛寶寶會下地獄嗎?”

螢說,“我不這麼認為,因為那太悲傷了。”

俊雄給了女兒一個答案:“如果蜘蛛寶寶下地獄,那麼他們的母親也會下地獄,因為他們的母親也吃了自己母親。”

從這裡可以看出,俊雄是有些自私的,在他的觀念裡,富於奉獻精神螯蜘母親是會下地獄的,可見他生性鄙薄。

所以在八坂在監獄的時候,他雖說要去看他,卻沒有兌現承諾,就是基於他的天性使然 。

02

往事不堪回首。

住進俊雄家裡的八坂,與其說是給俊雄打工,倒不如說是進犯者。

洗澡後不穿衣服出現在昭惠母女的面前;睡覺的時候亮著燈大開著房門。

節儉的昭惠走過去關掉燈光,八坂卻從睡夢中嚇醒。

八坂請求昭惠不要關掉燈,那樣他會睡不著。

其實,八坂總體說來,還算是一個優秀的男人,他吃飯的時候會刷碗,會教給螢彈琴。

兩個人談論信仰,昭惠說俊雄不相信信仰,但她孃家的父母作禮拜。

這樣說,證明昭惠是有信仰的,有信仰的人會有敬畏,會相信因果輪迴。

八坂說,“我覺得你是貓。信仰好比是猴子和貓,猴子養孩子是讓小猴子靠自己的力量爬到母親身上。

但小貓卻被貓媽媽叼在嘴裡,你可以把上蒼比喻成這些母親。”

八坂藉此來說明昭惠對女兒螢的愛。

八坂所做的事情,做為大男子主義的俊雄是不會做的,這讓昭惠從別的男人那裡感覺到不同的人生。

就這樣,這個迷一樣的男人正一點點滲透進俊雄的家。

此時在觀眾心裡,八坂無疑是一個謎,隨著劇情一點點深入,生活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一樣。

“我以前是有點兒自私自利 ,從小父母教給我信守承諾 ,我一直儘可能的去遵守這個承諾 。

我犯過四種錯誤 。

第一,信守承諾比生命和法律更重要 。

第二 ,我以為其他人也都是這麼生活的 。

第三,就是固執的 相信,我不會出錯 。

最後一個就是基於錯誤的信仰去殺人 。

八坂這樣對昭惠剖析曾經的自己,他神情肅穆,帶著對靈魂的拷問來深度剖析那段不堪回首的往昔。

我接受了監禁, 不是因為我後悔我做過的事情, 而是我不想逃避或者躲藏 ,我想用那幼稚的自尊來成為一個男人 。

至於審判,我沒有掩蓋什麼 ,即使對我不利, 我接受了死刑判決 ,我逃離不了自己建造的正義框架 。

當一個犯過錯誤的人,能夠用虔誠的態度對待自己的錯誤時,說明他真的悔悟了。

但突然發生了一件事 ,在審判時 我以為受害者家人會辱罵我 ,他母親坐在那裡並沒有哭 ,到最後她用自己的右手抽了自己幾個耳光 。

然後她開始哭泣 ,她為什麼這樣做 我沒明白, 即使現在我也沒明白 ,那時我非常後悔我幹過的事 ,這種無法挽回的舉動 。

八坂殺了人,但殺害的那個人的母親卻沒有像正常人那樣來辱罵他,我想可能是那個被殺害人,是個品性惡劣的人,他的母親抽自己耳光,是悔恨自己沒有教育好自己的兒子。

“我應該被判死刑的,但他們放了我。”

那時的八坂,覺得自己應該捨身取義的,但人生卻要他承受痛苦。

所以說,人性是世界上最難理解的事物,不論其動物性,還是社會性,善惡只在一念之間。

這就是八坂想成為好人,卻時時在做壞事的最大因由。

03

報復來自心靈之惡。

俊雄說八坂是好人,這話聽起來有些諷刺:

昭惠告訴俊雄八坂將他殺人坐牢的事告訴了自己,俊雄很緊張,追問昭惠八坂到底和她說了什麼。

昭惠的回答讓俊雄心裡沒底。剛巧俊雄他們一家準備去河邊玩,昭惠順便也邀請了八坂。

俊雄在和八坂一起釣魚的時候,他問八坂到底和昭惠說了什麼。

八坂笑著說只說了一些監獄的事,他說我不會把你招出來的 。

這時,他忽然站住,回頭看著俊雄說,

“你真是一個混蛋 ,我嚇到你了嗎 ?不用擔心 ,我不會告發你的, 我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你那天也在場 。

但是你, 我在那個鬼地方的時候 ,你卻組建了家庭,還生了孩子,什麼意思 ?

從我見到你的家之後 ,我就在想 ,為什麼我住在這裡 ?”

到這裡,事情已經昭然若揭,當初八坂殺人的時候,俊雄也在場,但是八坂攔下了所有的罪責,沒有向任何告發他。

可是俊雄呢,自己組建了家庭,生了孩子,卻一次也沒有去監獄探望過八坂。

八坂來到這,他自然處處提防著八坂。

而八坂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對俊雄毫無埋怨嗎?

怎麼可能?

也許在他的內心正蘊釀著某種陰謀呢。

這不,俊雄摟著螢睡覺時,昭惠給他們父女二人照像,看見八坂過來,便招呼他,四個人合了一張影。

八坂和昭惠沿著河邊走,他們來到一處盛開木槿花的地方。

八坂告訴昭惠 ,這些木槿花白天開花,夜晚枯萎,只有短暫的一生。這樣悽美的生命讓昭惠很受觸動。

她閉著眼睛去體驗它生命之美、生命之香。

烏鴉在上空刮躁,八坂頗有興致地用相同的聲音呼喚著它們。

昭惠為他的童趣展顏而笑。

可能是昭惠的笑觸動了八坂的某根神經,他慢慢靠近昭惠,拉著她的臂膀慢慢親吻上去。

雖然都是成年人,但昭惠不知道怎麼應對這種情況,她的反應有些僵硬,兩個人擁抱在一起。

以為得到昭惠好感的八坂再次進犯昭惠,卻被她拒絕了。

孤單的八坂思索著人生,內心充滿淒涼,然後潛意識裡的自我開始覺醒,他想毀滅生活。

回到俊雄的家,八坂強勢佔有昭惠。卻被昭惠無情抵抗,她使勁兒推開他,導致八坂的頭撞到木桌上。

八坂比較痛恨這人生,所以他想去用另一種方式來成全自己。

只是比較諷刺的是,生活並不以他的意志為中心,他再次被命運嘲弄。

03

生活會以不同形式呈現它本質的殘酷。

這天傍晚,螢沒有回家,俊雄和昭惠找到她時,螢已經倒在血泊裡,旁邊站著一臉懊惱的八坂。

俊雄責問八坂將螢怎麼樣了,八坂不知道怎麼解釋。

俊雄打了報警電話,然後瘋狂地尋找八坂,但是八坂消失了。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見過這個人。

這可能是生活還給了八坂所謂的公平,不需要再呈現他的偽善的嘴臉。

一晃八年過去了,中年的昭惠不停地用香皂搓洗著自己的雙手,她可能患上了心裡疾病,為自己在婚姻裡的心猿意馬懊悔不已。

這樣的她,是為了現在的螢。

螢坐在輪椅上,她的眼神空洞,一隻手永遠地搭在肩膀上,此刻的螢已變成了植物人,那場意外躲走了她的所有。

語言、美麗、健康、活潑、青春、身體的行動力、還有那些她獨有的智慧,她像一個會呼吸的屍體一樣。

俊雄想要放棄她,但昭惠不肯,她在消耗著自己的母愛,就像螯蛛一樣,奉獻著自己。

俊雄疲憊地說,他只想知道,那天的事故真相。

昭惠說,這有什麼不同嗎?我們不如多想想多為螢做些什麼。

俊雄的工作室換了一個年輕人為他們工作。

他叫貴,貴一直在關注著螢的生活,通過安裝在螢房間攝像頭,從廚房就能看見螢的狀態。

貴問俊雄,螢為什麼沒有和他們一起吃飯。

俊雄回答,螢不能像他們這樣進食,對於螢來說,看他們吃很殘忍。

貴似乎很喜歡螢,送她禮物、給她畫肖像畫 。

有一天 ,貴向俊雄打聽八坂,他告訴俊雄自己是八坂的兒子。

俊雄問貴,他的父親在哪兒?貴說不知道,因為他從出生就沒有見過八坂。

俊雄態度蠻橫的警告貴,說不要將自己是八坂 兒子的事告訴妻子 昭惠,他害怕昭惠知道當初八坂殺人的時候,他是共犯。

從貴的口中俊雄得知,八坂拋棄了貴他們母子,但貴的母親一直和八坂有聯繫,直到貴的母親去世。

俊雄問貴最近一次八坂聯繫他母親是什麼時候,貴拿出兩張照片。就是那天在河邊,他們一家三口和八坂的合影。

“你找到他能做什麼?”俊雄問貴。

“我怕找到他也沒有什麼可說的 。”

俊雄忽然起身 打了貴一個耳光 ,貴奇怪的問俊雄為什麼有這種舉動。

俊雄只能抱歉了一句 ,抽身走了。

這裡我覺得俊雄是把貴當成了八坂,也當成了他自己 ,他其實痛恨著這裡的每個人 ,是曾經的他們讓自己生活如此不堪 。

04

生活用奇特的方式來展現它的公平性 。

這天晚上,貴在螢的房間裡為她畫肖像。

看著昭惠怪癖的動作,他有些感嘆 ,說自己的母親也和昭惠一樣 ,對灰塵有恐懼症 。

這裡可以看出, 八坂對貴的母親也是有傷害的 。

可以說把八坂是有嚴重人格缺陷的人 ,他喜歡上誰 ,誰就會遭殃 。

所以說, 我們普通人在選擇愛人的時候,一定要擦亮眼睛 。

昭惠問貴為什麼喜歡畫畫 ?

貴說,“在畫畫的時候,看待世界的感覺不一樣, 看見了不一樣的世界 ,怎麼說呢 ?我觀察那些事物的時候, 他們都會從我眼前倉倉促逃離 ,那是一種全新的感覺 。”

這個有思想深度的年輕男孩引起昭惠的興趣,她向貴打聽他父母的事。

“我母親癱在床上無法動彈, 是我一直在照顧她的飲食起居 ,但母親的自尊心很強 。她常說 ,我寧願去死,我也願意母親去死。 ”

昭惠出神地聽著,內心有很大觸動。

“但螢和她是不一樣的,螢是很感激你的。”

偶然間,昭惠看見了貴的那兩張、他們四個人合影的照片,貴只能告訴昭惠,自己是八坂的兒子。

昭惠心情沉重地談論起他的父母。

在交談中,貴說起父親雖然是殺人犯,但他很講義氣 ,不會出賣他的朋友,也就是他的共犯。

昭惠似乎明白了什麼,她越來越痛苦,甚至出現了幻覺,她不停地洗手,感覺到八坂躲在白色的簾幔後,正在朝她走來,最後她不由得崩潰地蹲在地上哭泣。

尋找八坂已經成了俊雄的心病,他向昭惠坦白當初八坂殺人時他也在場,當初俊雄抓住那個人的腿,八坂掐死了他。

俊雄說,“有時我在想,螢這樣,可能是上天給你我的懲罰,你曾經和八坂睡過吧?說實話,螢變成那樣,我居然有種解脫的感覺。我不明白為什麼。”

昭惠用力抽自己的耳光,俊雄想去阻止她,被她厲聲止住。

“螢是你的懲罰嗎?是我的懲罰嗎?什麼意思?你就那麼想女兒嗎?她還活著啊!——你真讓人噁心。”

也許生活是公平的吧?它總是用自己的方式來平衡這個世界,就像我們中國人說的因果輪迴一樣。

05

深淵的凝視。

昭惠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討厭俊雄,她已經厭倦了生活,厭倦了這樣自私的俊雄。

昭惠說,“我們離婚吧 ,我已經累了 。”

“那螢怎麼辦 ?”

“我會安排的 。”

“怎麼安排?”

“不要再假裝關心她了!”

這時,昭惠已經開始準備逃離,亦或者是打算解脫這樣無休無止地折磨。

私家偵探找到俊雄說已經有了八坂的消息,並且給了他幾張背影很像八坂的照片。

他們拿著照片去一個叫莊內的地方找八坂。

在去莊內的途中,昭惠和貴說起這樣的話,

“嘿,貴,知道我們為什麼叫你過來嗎 ?今天,在這裡。”

“不知道。”

“貴,我們正在商量, 如果你和我們在一起 ,也許就能找到八坂了 ,我們會在他面前殺了你 。”

俊雄厲聲制止昭惠。

“我說謊了,我不會那麼做。”

貴回望著昭惠,麻木地說,

“沒關係 ,你可以殺了我, 沒關係, 如果這樣對你有幫助 ,我會死的 。”

“不要把死想得那麼輕鬆,你不會想死的。”

他們到了莊內,順著老式手風琴的聲音找到那個背影像八坂的男人。

然而遺憾的是,那個人不是八坂。

希望破滅的昭惠做了一個夢,夢到螢健健康康出現在她面前,美好的讓人心疼。

去買東西的俊雄回到車上,發現昭惠母女不在,他和貴去找時,在一條河邊看見了她們。

但是昭惠卻帶著螢站在架於河面上的高橋上,她們正準備向下跳。

這時的昭惠恍惚間又看到八坂,他在朝她微笑,他們總以這種方式相見。

也許八坂已經死了,不然他們不會一直沒有他的訊息。

然後,昭惠帶著螢從橋上縱身一躍,在跌下橋的那一刻——她解脫了。

俊雄大聲呼喊著昭惠母女,慌忙跳入冰冷的河水。

他從逆流中救起昭惠,跌跌撞撞來到岸邊。

不知道何時,貴也和螢回到岸邊,但他們好像已經沒了生命跡象。

電影在俊雄為螢做心肺復甦的喘息聲中結束了。

一些人在犯下不可彌補的錯誤時,人生也朝著不可逆轉的方向發展。

就像尼采在《善惡的彼岸》中說的那樣,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將回以凝視。

如果俊雄去承擔他的那份錯誤,或許他的人生會變得不同。

所以我說,當普通人在面對善惡決擇的時候,是否也應該深吸幾口氣,告訴自己,選擇不同會衍生出不同的人生。

大風吹梧桐:愛文字勝過一切的頭條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