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柳永《蝶恋花》,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蝶恋花》

北宋 柳永

蜀锦地衣丝步障。屈曲回廊,静夜闲寻访。玉砌雕阑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

旋暖熏炉温斗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蝶恋花》上阙

“蜀锦地衣丝步障。”

踩着蜀锦制成的地毯,穿过丝织品制成的步障,随手掀开这隔断视线的帘幕,视野也开阔了许多。

“屈曲回廊,静夜闲寻访。”

穿过曲折回环的走廊,在安静的夜晚闲适地寻觅相约之人,这样的探访稀松平常,便不疾不徐地去罢。

“玉砌雕阑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

用玉石装饰的台阶和雕花的栏杆沐浴在新月柔和的光辉中,红漆门没有关严实,只勉强掩带着,屋里的人正盼望我的到来。


《蝶恋花》下阙

“旋暖熏炉温斗帐。”

随即进入房间,一阵迷离的香味拥簇鼻端,熏笼罩盖的香炉冉冉释放香味,缭绕于整个房间,这也使得形如覆斗的小帐子显得更加暖和。

“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

一时间,彼此柔软的肢体互相纠缠,缱绻难分互相依偎。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酒劲越来越浓重,欢恋的情愫也止不住翻涌,你我心旌摇曳,红色的绣被像波浪不住翻腾。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有人解读这首《蝶恋花》饱含离愁、凄凉的意味,静夜难眠,踩着蜀锦铺就的地毯,无声地穿过丝织的帘幕,经过弯弯曲曲的回廊,在安静的夜里月下寻访。

访什么呢,也许是去花园访花,也许是前往池塘访鱼,也许是寻访静夜的新月……

月光如水照耀台阶,看得清栏杆上精美的图文雕饰。回到房间以后,不忍将月光关在门外,于是半掩房门,便可邀月光入室与我相伴了。

转动熏香的炉子,试图使帐子里温暖一些。床头摆放着珠宝玉石制作的盆景,枝干紧凑互相依偎纠缠着。而自己,孤独无人伴,长夜不成眠。

喝了一些酒,渐渐觉得思念春天的情怀上来了,躺着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入眠。


正如李清照的有词云:“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

铸有狻猊图案的铜炉里熏香早已冷透,红色的锦被胡乱铺在床上,如同波浪一般。早晨起来,也懒怠梳头,任凭华贵的梳妆匣落满灰尘,等到日光照上帘钩我也不会动手打扮。非常害怕想起离别的痛苦,有多少话要向他倾诉,可刚要说还是不忍开口。


然而,更多人倾向于将这首《蝶恋花》归为艳情词,尤其是下阙的描写简直“伤风败俗”,令人情迷的“熏炉”,暧昧的“斗帐”,令人浮想联翩的“玉树琼枝”相偎傍,还趁着酒,如何不“春思荡”,更别说那绣了鸳鸯的被子意有所指……

男子趁夜赴会,女子还给他留了门,可见二人暗通款曲,早有约定。女子对访客的到来做足了准备工作,把房子弄得香喷喷,床弄得暖乎乎。

褪去衣物后痴缠一处,美酒助兴,在暧昧的气氛中,绣着鸳鸯的锦被下翻腾不止。

很容易联想到元代王和卿的《小桃红·胖妓》,“夜深交颈效鸳鸯,锦被翻红浪。雨歇云收那情况,难当,一翻翻在人身上。偌长偌大,偌粗偌胖,压扁沈东阳。”

深夜学鸳鸯亲密依偎,红色的锦被不住地摇荡。一场好事将收尾,不想却出了状况,她一翻身翻到了对方身上。她身材这么高大,长得这样肥胖,几乎压扁了瘦弱的情郎。

(沈东阳指南朝齐梁间诗人沈约,曾官东阳太守,人称沈东阳。沈东阳因多病而腰围瘦损,以“沈东阳”指瘦腰男子。)

《小桃红·胖妓》粗俗直白,不似柳永词直白中不失雅调,但所述之事,大抵类同。

男欢女爱本是世俗常态,但事关私密,难登大雅之堂。可诗歌记录生活,反映生活,本身也并无不妥。这类词恐难免被划归淫词艳曲,但个人之见这类作品也并非洪水猛兽,读罢羞红双耳无妨,一笑置之亦可,饶有趣味研究一番也可,生活本象如此,无须抨击,也不必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