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鴻與齊白石:奇妙的藝壇CP

徐悲鸿与齐白石:奇妙的艺坛CP

展覽:白石墨妙·傾膽徐君——徐悲鴻眼中的齊白石

地點:北京畫院美術館

自古以來,文人相輕,民國畫壇的風氣亦是如此。中國畫的“改革派”與“保守派”之間常常口誅筆伐,論戰不斷。連一向自詡“一切畫會無能加入”,希望可以閉門安心畫畫的齊白石也難逃被人攻訐的命運。為此,齊白石還專門繪製過一幅人物畫,畫中描繪一位白髮白鬚的老人正襟危坐,冷眼側目,唯以右手伸出兩指指向畫面一側,配合畫中所題“人罵我我也罵人”,讓人感覺幽默之餘又頗多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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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鴻與齊白石的合影

雖然文人畫家之間的相互攻訐體現出民國畫壇相對自由、寬鬆的風氣,但這種情況卻不是絕對。比如中國畫壇繞不過的這兩位大師——徐悲鴻,一位致力於改良中國畫的中西融合型畫家,不惜自身前途和聲名,敢於同北平國立藝專的國畫教師決裂;齊白石,一位從繼承傳統中創新的保守型畫家。兩位藝術家對中國畫的理解、追求和探索方向存在著極大的差異,更何況他們的出身、年齡、教育背景,乃至為人性格、處事原則也完全不同,按照常規理解徐悲鴻與齊白石是根本走不到一起的。兩人卻在1928年初識時一見如故,結為莫逆之交,他們的友誼也一直持續到1953年徐悲鴻突然辭世,長達25年,成為中國美術史上的一段佳話,而兩人互相尊敬、支持,情意真摯的相互照料也為我們書寫出一段文人之間的溫情。

木匠也能當教授

1928年,“北漂”近十年的齊白石終於在北平站穩了腳跟,此時的他剛剛經歷了自己在藝術上的“衰年變法”,大寫意畫風的“紅花墨葉”雖然仍受到一些人的質疑,但是卻在市場上漸漸被人認可。這一年,風華正茂的徐悲鴻留法歸來受聘擔任北平大學藝術學院院長,此時的徐悲鴻風頭正勁,大膽提出中國畫的革新主張,在他眼裡陳陳相因的北平畫壇太需要注入革新的理念了。所以徐悲鴻在見到齊白石的畫後大為心折,對齊白石敢於突破自我,堅持藝術創新的精神和魄力更是敬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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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墨妙冊(其二)十一開之一 齊白石 33×47.8cm 紙本設色 1948年 徐悲鴻紀念館藏

當時京城畫壇門戶之見深重,木匠出身的齊白石也多受人排擠,而徐悲鴻敢於在執掌藝術學院期間起用眾所爭議的人才出任教職,魄力可見一斑。而在孤寂的藝術探索生涯中,齊白石也為自己能擁有徐悲鴻這樣的藝術知己而老懷欣慰。齊白石曾欣然賦詩“我法何辭萬口罵,江南傾膽獨徐君”,以此感佩徐悲鴻的知己之慨。

齊白石幼子託付徐悲鴻

可惜單槍匹馬的徐悲鴻沒有抗衡住教學改革的壓力,短短數月後他便辭去職務離開北平隻身南下。面對好友的離去,齊白石悵然若失。然而遠隔千里的地理距離並沒有隔斷徐、齊二人的交往,相反他們之間通過書信的傳遞、畫作的互贈等諸多小事而顯得更加溫情。盧溝橋事變後,北平淪陷。齊白石辭去藝專教職,深居簡出,甚至停止賣畫以拒絕日偽人員的騷擾。烽火連天的戰亂阻隔了徐、齊兩人的相見,徐悲鴻心中既感佩老人的氣節,又時時刻刻惦念著他的安危。常常在百忙之中去信問詢老人的身體和生活近況。“亂離阻我不相見,屈指翁年已八旬。猶是壯年時盛氣,必當八十始為春。”一首徐悲鴻的自作七言詩也道盡了他對老人的思念與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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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墨妙冊(其二)十一開之四 齊白石 33×47.8cm 紙本設色 無年款 徐悲鴻紀念館藏

1938年的夏天,已經78歲的白石老人喜得貴子,取名良末,意為最後一個兒子。此時的徐悲鴻遠在千里之外的桂林籌辦抗日賑災畫展,他在聽聞這個消息後也為老人高興,欣然揮毫一幅《千里駒》寄贈齊白石作為賀禮。而白石老人收到徐悲鴻的賀禮後,也是精心繪製了《墨蝦》小冊回贈老友。多年後的一天,齊白石牽著這位幼子的手來到徐宅拜訪,向老友徐悲鴻表露自己的託孤之情。據徐悲鴻夫人廖靜文回憶說:“當時齊白石先生說自己年事已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小孩,希望悲鴻能在自己百年之後對幼子多加照料。”奈何造化弄人,比齊白石小32歲的徐悲鴻突然病逝,走在了齊白石的前面,令人唏噓不已。

會間相聚成訣別

徐悲鴻去世後,齊白石身邊的人考慮當時老人已是93歲的高齡,而且他又與徐悲鴻的感情深厚,不敢將這個消息告訴他。每當老人問起,大家便謊稱徐悲鴻出國公幹了。徐悲鴻紀念館收藏著一件徐悲鴻、齊白石合作完成的作品《鬥雞圖》,畫中左側為徐悲鴻題跋:“丁亥小除夕停電之際,暗中摸索,為劉金濤君糊窗,悲鴻漫筆。”畫面中兩隻一高一低相向而立的公雞出自徐悲鴻的手筆,也許是因為1947年小除夕夜的停電,使得他沒有將畫中背景完成。畫面右側為齊白石題跋“九十四歲白石補石並花草”,白石老人在兩隻公雞的下方補畫了石頭和叢草,也就是說94歲的齊白石在補畫這幅作品時,徐悲鴻已經離世了,這幅作品是兩位至交好友在陰陽相隔的情境下合作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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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雞圖》徐悲鴻與齊白石合作

畫中的上款人劉金濤是深得徐悲鴻賞識、齊白石信任的青年裱畫師,他拿著徐悲鴻未完成的作品找齊白石補畫,也許是為了向老人隱瞞徐悲鴻已經去世的消息,而編織的一個美麗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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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蛙蜀葵 齊白石、徐悲鴻 101×35cm 紙本設色 1948年 徐悲鴻紀念館藏

直到1956年,齊白石才得知好友徐悲鴻去世的消息,他匆匆趕到自己曾無數次到訪的徐宅,卻看到門前熟悉的“徐宅”已經換成了“徐悲鴻紀念館”的牌子。齊白石站在徐悲鴻的遺像前深深鞠躬,沉默良久才開口:“悲鴻先生,我來看你了,我是齊白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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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蝦蜀葵 齊白石、徐悲鴻 101×35cm 紙本設色 1948年 徐悲鴻紀念館藏

齊白石有一方印章《知己有恩》,在印章的邊款上他刻道:“予有知己二三人,其恩高厚,刻石記之。”面對徐悲鴻這位比自己小了三十多歲的忘年交,齊白石心中常懷感恩之情,也多次對身邊親友感嘆:“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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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有恩 齊白石 1933年 北京畫院藏

文| 薛良

本文刊載於20180310《北京青年報》B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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