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掛當空，時值子時。許縣城中，忽地響起幾聲烏鴉叫喚，"呱呱"嘶鳴，直嚇得路邊打更人一個哆嗦，聽得他自言自語道："剛死了個外地舉人，這就聽到烏鴉叫，真是晦氣！"說罷，便匆匆離去。這打更人剛一離開，一個身影慢步走出，那人二十許歲，雖然年輕，卻步履沉穩有力，這人正是許縣陰差，張宏。
只見張宏抖擻衣袍，拿出小冊，檢查魂匣，待確定無誤，便要去地府交差。
這時，一個書生竄了出來，攔在張宏面前，倒地便拜，急道："學生時常，見過大人！"
張宏此時正魂魄出竅，生人無法看到，所以並不在意，直穿過書生，往前走去。
時常見狀，急走幾步，又攔在張宏面前，又是倒地，拜道："學生時常，見過大人！"
張宏一皺眉頭，問道："你是何人，竟能見到我？"
時常忙道："學生自幼生得陰陽瞳，可視見鬼魂，所以能得見大人，方才學生見大人左掌有一'差'字，知曉大人為許縣陰差，特來……特來拜見！"
張宏冷哼道："拜見？你既生陰陽瞳，當知鬼事，你為生人，阻攔陰差，妨礙公務，縱便你天生神異，便不怕某的手段？"說罷，一指點向時常，"嘩啦啦"一根鐵鏈飛出，纏向時常。
這鐵鏈乃是鎖魂勾魄的神物，時常哪能抵擋，卻見他面色煞白，仍自咬牙道："豈敢冒犯大人天威，只是學生無故蒙受冤屈，不得不出此下策。"
張宏略一沉吟，看了眼方才時常出現之處，思索道："這時常所在極是隱蔽，尋常良善人家，豈會這般行事，且在子時還出沒於這等地方，其中或有隱情。"
見張宏沉吟不語，時常心下略安，趁機道："學生本是青石縣中，赴京趕考的學子，途經許縣，惹下天大的官司，奈何事主自戕，更是死無對證，乞望大人救命！"言罷，時常又是"砰砰"幾聲，以頭鑿地。
見時常額頭已滲出鮮血，張宏心中不忍，暗道："這事我若不知還算罷了，我既已知，便沾上因果，倘若不管，有損陰德。"想及此處，張宏收起鎖鏈，道："你且起來，明日一早可來張宅尋我。"
聽到此言，時常如聞仙樂，心中大喜，不顧額頭傷勢，又是"砰砰"扣首。
張宏搖頭不語，邁步離開，不一會便消失不見。
翌日清晨，張宏魂魄歸體，聽得"咚咚"砸門聲傳來，心知是時常按約前來，便將時常讓到裡屋。
見時常又是包頭又是遮面，張宏也不奇怪，問起昨夜之事，時常這才娓娓道來。
原來，時常與數名同窗從家鄉出發，赴京趕考，其中侯方與自己最是熟稔，侯方甚至將隨身自己攜帶的一百兩銀票，告訴時常，並許諾到了京城，便要請時常喝酒。
這一行人，於八日前進入許縣地界，投宿旅店之後，只一夜功夫，侯方便找上門來，非說時常偷了他的銀票，時常哪裡肯認，便與侯方爭執起來。後來侯方叫來官府，官府知曉這二人是外地學子，又查無實證，便警告二人不許生事，一副不予受理的樣子。
這侯方氣不過，仗著自己舉人身份，又去衙門控訴，卻被轟了出去。侯方生性剛烈，受不得辱，又丟了錢財，一時羞憤交加，上吊自殺，並留下字條，上書"殺我者，時常也"。時常得知消息後，哪裡還敢留在旅店，趁亂溜走，現在城中正緝拿自己，所以只得包頭蒙面，躲躲藏藏，幸賴自己生得陰陽瞳，走投無路之下，正見到張宏，只得一試。
張宏聽完事件緣由，忖道："外地舉人自殺我也聽說，只是這侯方雖是外鄉人，可畢竟也是舉人之身，加之涉案金額有百兩之多，本縣縣衙竟坐視不理，其中或有蹊蹺！"
見張宏凝眉思索，時常不敢打擾，不一會，就聽張宏道："這侯方橫死外鄉，屍體還在許縣，本縣陰差無權緝拿此魂，此時應成了孤魂野鬼，今夜便是他的頭七，必會來尋你。"
時常大驚失色，他雖能見鬼，卻害怕侯方前來索命，便顫聲道："大人救我！"
張宏擺了擺手道："你且寬心，今夜你我同去那旅館，我須得問過侯方，不能聽你一家之言。"
時常這才面色稍緩，答應不迭。
這夜，子時一過，原本侯方自殺的房間，一陣陰風吹過，房門被猛得吹開，一男子飄蕩進來，只見那人一身白衣，血紅長舌吐露出來，他面色蒼白，一雙眼睛更是猩紅無比，正是上吊而死的侯方。
忽然，一道鎖鏈纏來，侯方躲閃不及，被縛住全身。侯方無論如何尖叫掙扎，也動彈不了。這時，張宏現出身形，又叫來躲在床下的時常。這侯方一見到時常，紅眼暴突，更是掙扎劇烈，尖叫道："時常，還我命來！"
時常見到侯方鬼魂駭人，不敢前進，只躲在張宏身邊，顫聲道："你明明自殺，何故要我還你性命！"
侯方一聽此言，反應更是劇烈，作勢欲撲向時常，張宏冷哼一聲，一指侯方，只見那鐵鏈猛得一收，侯方尖叫與掙扎，戛然而止，張宏這才道："我乃本縣陰差，不可造次！"
侯方早已瞧見張宏不凡，見張宏發話這才收斂，行禮道："任憑大人做主！"
張宏點頭道："你可將事情緣由，給我講述一遍。"侯方便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與時常所說並無太大區別，只是在講道侯方身死時，侯方執意說是被時常所害。時常正要辯解，卻被張宏攔住。
卻張宏問道："你可曾將銀票之事告訴他人？"侯方答道："未曾。"
張宏又問："那你可曾講銀票置於眾人眼中？"侯方又答："未曾。"
"那你又將銀票放何處保管？"侯方答："置於胸口內衣夾層，貼身保管。"
"何時發覺失竊，如何確定？"侯方答："學生只需手撫胸口，可感知銀票，及至八日前天中午，學生換了件衣服，忘記取出銀票，便出去用餐，回來後就發覺銀票不見"，而後，侯方指著時常，怒道："銀票之時，我只告訴過這狗賊，不是他偷的，又是何人！"
時常也是大怒，道："失竊那天，你也闖我房中翻找，可曾找到？"
侯方一聽，更是暴跳如雷，聲色俱厲，道：“錯非你偷了我的銀票，為何又要殺我！”
時常方才就欲辯解，奈何被張宏攔下，此時見侯方一口咬定是自己下手害死他，哪裡肯讓，“你死那晚，我正在屋中安寢，如何下手害你！”
侯方只當是時常推脫的藉口，瘋狂吼道：“到了此時，你還不肯認？大人不必再審，今夜當有怨抱怨有仇報仇！”
張宏擺了擺手，制止二人爭吵，對著侯方道：“把那其餘三人姓名講出，我這便叫來三人魂魄，再做詢問。”
侯方恢復平靜，道：“那三人分別是丁鵬，王祥，何來。”
張宏點了點頭，取出小冊，拿出一筆，也不蘸墨，直接寫上這三人姓名，而後喝道：“丁鵬，王祥，何來，前來報道！”
過了片刻，也沒見那三人魂魄前來，張宏眉頭一皺，“出了什麼差錯不成？”
正思索間，一道神光破地而出，那神光微微一晃，化做眉須皆白的老者，那那老者身形佝僂，手持木杖，高冠博帶，一副和藹笑容，使人頓生親近。
（未完待續）
閱讀更多 午夜茶館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