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之後他們變得難捨難分,有種相依為命的感覺

哀樂奏起,全體默哀三分鐘! 何力的眼睛酸酸的,他忍不住抬了下頭,朝那口紅木漆的棺材望了望。那一眼,淚終於沒忍住,溢出了眼眶。

大概前天,他跟張賢還在一起喝酒,兩個人約在大排檔,說了很多,吃了很多,臨走張賢還勾著何力的肩說改天約他洗澡敲背,好好解解乏。可一轉眼,張賢居然冷冰冰地躺在了棺材裡。

世事難料,一場車禍毀了一個家。張賢的女兒才十五歲,他的妻子已悲痛地暈了無數次。從追悼會場出來時,何力的腿都軟了,渾身發冷,走起路來整個人東倒西歪的。何力的妻子汪青青眼尖,馬上攙扶住何力,問,你沒事吧?何力蒼白著臉轉回頭,望著面前這張熟悉的臉,突然有種相依為命的感覺。

有多久,他沒有好好凝視自己的妻子了,她的眼角有了風霜的細紋,她的頭髮亂糟糟地在風中飛舞,她的手不再細白,枯黃枯黃的。他突然覺得這麼些年,他實在愧對她了。

很多時候,他們的小日子過得雞飛狗跳,任何一件微小的事都要來勁地吵上一番,非鬧得兩個人都心堵才罷休。何力靜靜看著汪青青,看著這個跟隨他很多年,吃了很多苦,憋了很多委屈的女人。此刻,她在他眼裡異常順眼,整個人看上去閃著柔和的光輝。他默默抓住她的手,沒有說出一句話,兩個人攙扶著一步步走出殯儀館大門。

為什麼要像冤家一樣過活?

這個晚上,何力把汪青青抱得緊緊的,死死的。燈光一直亮到天亮,兩個人就人生無常這個話題聊了很久,更多的是何力對著汪青青說了很多知心的,疼人的話。這些暖著血管的話汪青青在剛結婚時聽何力說過,後來,瑣碎淹沒了深情,兩人一對眼,除了瞪眼就是拌嘴。

一星期前,何力甚至還對著汪青青動過拳頭,汪青青當時立馬眼睛淤青了,瞬間失語後哭得驚天動地。汪青青鬧了很久,說了離婚,整理衣服,拖著皮箱,要離家出走的模樣。何力當時拖住了她,道了歉,然後站立在她跟前讓她打還他,好解恨。於是,汪青青真的打了,何力打她一拳,她還兩拳。後來又捶了很多拳,汪青青才消了氣。而這事的起因僅僅只是爭論吃好晚飯誰洗碗,現在想想這樣精疲力竭的爭吵是多麼可笑。

何力嘆道,這日子啊,是過一天少一天,飯啊,也是吃一頓少一頓,咱們倆為什麼要像冤家一樣過活?書上說,要好好珍惜擁有的,等失去了便追悔莫及。現在我悟透了這理,青青,以後我會好好待你。何力把汪青青摟得更緊了,凝視了又凝視,親了又親,猶如珍愛的寶貝,愛不釋手。汪青青非常清楚何力此等轉變是因為這場觸動他神經的葬禮。在這場葬禮上,何力領悟了人生的中心思想,猶如讀一篇冗長的課文,讀著讀著突然心胸開闊,眼前一片光明。 當然,汪青青是欣慰的。前段日子,被家暴的汪青青腦中已經閃出N條離婚之後的道路,她真的受夠了何力。現在,這場葬禮重新拉攏了兩人,簡直出乎意料。何力真的變了,早上不再賴床,利索起床給汪青青做早餐。順帶還來一句,親,煎蛋要生一點還是熟一點?還賣力地學會了煎牛排,買了紅酒,兩人每天晚上對飲暢談,談人生,談古詩,談電影,談街邊拐角處的修鞋匠,說到好笑處,兩個人笑得東倒西歪,擺正身子後,便濃情蜜意地對上那麼幾眼。

這些個日子,汪青青像活在夢裡。逛街的時候,何力更是恩愛地摟著她的小腰,若她對著櫥窗裡漂亮模特身上的衣服多看幾眼,何力便會從容地走進店鋪,然後陪著她試衣服,一件又一件,最後,哪怕衣服很貴,何力也愉快地刷卡,絲毫沒有怨言,放在早前,何力會冷嘲熱諷她的身材,她的表情,她的任何一處,直到她放下衣服羞辱地衝出店門。如今何力全程貼心陪同讓汪青青覺得自己就是尊貴的公主,她的雙頰因被何力愛意濃濃的舉動感動而始終緋紅著。

這生活,只能過到哪算哪

這天,汪青青要何力陪著看一部愛情片,據說是一部愛得死去活來的電影,看過的人都說很好看。何力扯著領帶說累了,改天吧。汪青青不依,拉著何力的手搖啊搖,一邊搖一邊撒嬌說,去嘛,去嘛。何力甩開她,最近他真的很累,工作上的瑣事,就連家裡的家務活也都承包了。

是他讓汪青青做閒太太的,他要讓汪青青覺得嫁給他值。的確那場葬禮之後,他對人生的思索,以及對待身邊人的態度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就連領導和同事都說他像換了一個人。是呀,的確像換了一個人,看見流浪狗,會忍不住俯下身撫摸,讓動物也感受到他的愛心和溫度。拐角的乞丐,何力看他可憐,已經買了很多天雞蛋餅給他吃。等等,種種,何力覺得自己轉變實在太大了,但他覺得累了,彷彿在偽裝成另一副面孔生活。

為什麼呀?汪青青質問他,為什麼不願意陪她看電影,他不是口口聲聲說為她改變,要重新愛她一遍嗎?可現在為什麼連她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滿足?何力躺在床上裝聾作啞,汪青青恨死了,一把拽起他。他同樣很氣憤,甩手給了汪青青一巴掌,然後憤憤地說,你煩不煩啊!汪青青捂住被扇麻木的臉,像不認識他一樣盯著他。這次,何力沒有道歉,汪青青又哭得驚天動地了。

何力暴跳起來責備她,你就知道矯情,我這些天付出得夠累了,就不能歇一會兒嗎?汪青青不哭了,開始整理衣服,拖皮箱,早前的戲碼又上演了。何力沒去拉,看著汪青青踩著恨天高甩門消失在他眼前。

轉身後,他繼續踱到床邊一個大叉癱倒在床上。他實在太累了,汪青青要看的那部電影他陪著賈麗已經看了兩遍。賈麗,何力認識了兩年的女性朋友,跟汪青青完全是兩種類型,第一眼很驚豔,後來也就沒有太多懸念了。張賢葬禮後,他的確想通了一些事,覺得太愧對身邊人汪青青了。他發誓要重新改過對她好,可是,人哪有那麼多精力討好這,討好那呢?這生活啊,只能過到哪算哪,而不是靠反省悔悟來真正改變實質內容的。

午夜,汪青青默默回來了,躺在何力身旁,看著呼呼大睡的他內心迷茫又空洞。她其實沒地方可去,父母遠在他鄉,流落街頭不現實,借宿終究不如自己的窩好。她現在這個年齡,的確不是矯情的時候了。本來,她看著何力的轉變對生活又充滿了幻想,可這個晚上的何力令她又開始陌生。汪青青想,要何力再一次重新深刻領悟到人生的中心思想,想必又要在參加一場葬禮之後了……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