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嗜賭害妹妹蝸居地下室,店長刁難有貴公子出手相助成功轉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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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冷暖自知
  
  穿過陰暗無人、寒風呼嘯的黑巷,我跺著腳鑽進一棟陳舊破敗的小樓,然後順著陰森狹窄潮溼的樓梯熟練地往下走。臺階有些高,拖著雙腳往下挪,踩得很累。扶手還是木製的,靠上去吱悠吱悠地響,彷彿隨時會傾塌。我雙手插在口袋裡,直接用腳踢門,大聲喊:“林彬,林彬!”反正住在地下室,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不會有鄰居投訴。過了好一會兒,只聽見門“啪”的一聲輕微地響。我用肩膀撞開門,林彬已經抱著被子躺在地鋪上了。這個地下室只有一個房間以及小到不能再小的衛生間,連淋浴的設備都沒有。
  
  “你已經睡了?”我倒出暖水瓶裡的水喝,氤氳的熱氣衝到臉上,覺得很舒服。熱水順著喉嚨滑進胃裡,整個身體都暖起來。他抱著頭側躺在地上,哼哼哈哈地說:“林艾,你怎麼住這麼一個死人住的地方?”我“切”了一聲,說:“哎哎哎,你說清楚,這怎麼是死人住的地兒了?”他反駁:“常年四季住在地下,整天不見天日的,不是死人住的地兒嗎?”我不理他的胡言亂語,照他這麼說,我豈不是鬼!
  
  我隨口問:“你吃飯了沒?”他用被子矇住頭,說沒有。我跳起來:“林彬,你傻帽兒呀,飯都不知道吃?”他掀開被子坐起來,小聲嘀咕:“不是沒錢嘛!”我愕然,隨即說:“我急著上班,倒忘了。現在怎麼辦?我還有一桶方便麵,你吃便吃,不吃就熬著。”他見我沒動,不由得說:“你還不快去泡!”我眼睛都沒抬,倒出熱水擦臉,哈著氣說:“要吃不會自己動手?!”他磨蹭了好一會兒,直到我掀開被子爬到床上才不情不願地爬起來,雞窩一樣凌亂的頭髮仍然掩蓋不了他英俊的面容。林家的人長得都不差,尤其是他。他來回摸索了一遍,才插上電鍋開始煮方便麵。我眯著眼睛說:“那麼麻煩!不是有熱水嘛,泡一下不就得了!”

  
  我極度疲倦,昏昏欲睡,可是泡麵的香味還是使我睜開重若千斤的眼皮。他轉頭問:“你要吃?”我想了下,說:“不了,我刷了牙。”泡麵也就聞著香,難吃得很。看他大口大口吃著,滿頭大汗,心裡驀地有一種悽酸,說:“哥,你什麼時候走?”他停住筷子,沒抬頭,含糊地說:“明天就走。”我躊躇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哥,你以後別再做了。錢不錢的無所謂,只要還活著就行。”
  
  他好一會兒沒說話,起身去倒方便麵殘渣,回來用冷水擦了把臉,才說:“你別擔心,我自己知道分寸。”我終於還是說了出來:“林彬,你能不能別在那條道上混了?遲早把命搭進去。”他直接躺在被子上,悶著頭說:“昨天晚上只是一個意外,沒事,還沒那麼嚴重,只不過混口飯吃。”昨天晚上公安局搗毀了一個□□賭博據點,他正好在場。因為不是主犯,沒收錢財之後就被放出來了。現在我們倆都快成無產階級了。
  
  我嘆氣,慢慢說:“哥,林家不是以前了。咱們安安分分地工作,有什麼不好?”他不回答,反倒說:“林艾,你怎麼能住這種地方呢?你看看,這哪是人住的地兒!爸知道我這樣照顧你,半夜都會從墳墓裡爬出來殺了我。”我啐他:“你別胡說八道了!我正正經經賺錢有什麼不好!爸知道才高興呢!我賺的都是辛苦錢,清清白白,問心無愧。”行得正,坐得直,半夜不怕鬼敲門,圖的不就是這個嗎?他默然無語,好半天才說:“林艾,我不是你。”

  
  我不再說話,知道勸不動他,縮著頭爬進被子裡,蓋得嚴嚴實實。好不容易快要睡著了,想起一件事,打著哈欠說:“林彬,你明天什麼時候走?”他含糊地說:“早上吧。”大概也快睡著了,這都幾點了。我“哦”一聲,撐起身體,拿過桌子上的包,從錢包裡拿出一張□□,劈頭扔給他:“接著!”他好半天才伸出手接住了,沒有說其他的廢話,只哆嗦著說:“你這個鬼地方大冬天的沒暖氣怎麼過呀!”我眯著眼睛,沒好氣地說:“密碼你生日。我過幾天去買張電熱毯,聽說打折了。別操心我了,管好你自己吧。”沒過多久,睡死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匆匆爬起來去上班,對還躺在被子裡的林彬說:“喂,我上班去了!鑰匙帶走了,你自己走的時候記得關門!”快手快腳地收拾了兩下,臨出門前順帶將垃圾帶出去了。站在站牌前等公交車的時候,忽然覺得肚子餓。轉念一想,還是不吃了,早飯和午飯一塊兒吃得了。十分煩惱,怎麼辦,身上的錢還撐不到月底發工資,好歹得想個辦法。看了眼手上提著的紙袋,想到宋令韋。
  
  我拉著拖車將一箱一箱的貨入庫,先在電腦上掃描登記,然後疊在庫房的架子上。插上蒸汽熨斗,費力地熨掉襯衫上的摺痕。店長進來開保險箱拿錢。我趁機問:“店長,如果我賣出衣服,是不是也可以拿提成?”她一邊數錢一邊說:“照道理說應該是這樣的。”不過實際上——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因為我不是銷售人員,工資上做不了賬。我眨了眨眼笑嘻嘻地說:“店長,我如果賣出了大件,我們分成怎麼樣?”員工的工資都是店長做的賬。

  
  她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我繼續說:“如果我賣出了大件,我八你二怎麼樣?”她憑空分走別人的勞動果實,應該知足了吧。她不動聲色地問:“木夕,你很缺錢?”我毫不避諱地點頭,我缺錢缺得馬上就要捱餓了。不是馬上,而是此刻就在捱餓中。她沒有回答,拿著錢出去了。
  
  中午休息的時候,我拿出宋令韋給我的名片,上面用粗體字簡簡單單地寫著“北京市中宏集團總經理宋令韋”,然後撥了他的電話。毫不例外是秘書公事公辦的聲音:“中宏,請問您哪位?”我說要找宋令韋。她客氣地說:“不好意思,宋總正開會呢。有什麼事需要轉達的嗎?”我遲疑了一下,說:“那能麻煩你告訴一聲,就說林艾找行嗎?”她一口答應下來。
  
  我不知道那秘書會不會轉達,反正被人敷衍得多了,已經不大在乎。沒想到半小時後,宋令韋將電話打到店裡來了。我手機早就停機了,是用店裡的電話打給他的。他說找林艾,接電話的樂樂愣了一下,說沒有這個人,打錯了。我剛好在賣場查貨,聽到後連忙奔到前臺,她已經掛了電話。心裡簡直痛心疾首!
  
  我鄭重其事地對樂樂說:“樂樂,我以前就叫林艾,後來跟我媽姓,就改名了。”她很好奇,問:“你為什麼跟你媽姓?”我裝作不願提及的樣子,她不好再問,卻不斷地打量我。我任由她憑空想象,以她的智商,頂多是什麼父母離婚,然後跟著母親,所以改名改姓之類的。沒想到宋令韋的電話又打過來了,我見是手機號碼,掃了一遍記下來。接起電話“喂”了一聲。

  
  他在那邊問:“你找我什麼事?”我說:“你襯衫不還在我這裡嗎?你什麼時候過來拿?”他停了停說:“你們幾點關門?”我說十點半。他說:“那我十點過去拿。”他們公司就在這附近。我從袋子裡拿出襯衫,問珠珠:“這襯衫掉釦子了,能換嗎?”她看了眼說:“有沒有標籤?”我翻領子,標籤不在,換不了。於是說:“樓上不是給修嗎?”她說:“嘿,人家是要錢的!”我問:“不是公司出錢嗎?”她啐了一聲,說:“你又不是顧客,沒收據沒憑證的,公司會給你報銷?!”
  
  我覺得自己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只得跑到樓上裁邊的地方,問人家借來針線,選了線,一針一針縫好。然後用熨斗狠狠地熨平整了,又找來疊衣板,掐著邊疊得跟沒拆封的一樣,再用裝襯衫的透明袋子包裝好。我拿給珠珠看:“珠珠,你覺得像新的嗎?”她白了我一眼:“這不就是新的嗎?”我樂。
  
  捱到十點,大家都下班了,只有我和樂樂守著。宋令韋果然過來了。我把襯衫交給他,說:“你還要試試嗎?”他斜著眼看了我一眼,說:“不是試過了嗎?”眼睛裡有笑謔的意思。我裝作不知道,趁機問:“宋令韋,我們今天新來了幾款衣服。你昨天不是來買衣服的嗎?”他無所謂地應了一聲。我三兩下拆開手裡的襯衫,拿過一件最新款的商務型風衣,說:“這樣配著還挺好看的。”

  
  他看一眼,“嗯”了下,說:“那行,就這件吧。”我沒料到他這麼爽快,倒怔了下,隨即說:“你這就要了?”他點頭,又隨手翻其他的衣服。我興奮得心口亂撞,急忙跟在他後頭,問:“這個號你能穿吧?”他說行。我立即又拿起一套純手工西裝,說:“你辦公要西服吧,這套覺得怎麼樣?”他也不看價格,上下看了一眼,說:“這個不錯。”便伸手去拿。我連忙說:“沒事,沒事,我拿著。”帶他到休閒區,問:“冬天的大衣要不要?這個是純羊毛的,倒很好。”
  
  他也點頭。我一不做二不休,又問他要不要褲子、圍巾、領帶。他想了下說:“反正都要,一起買了吧。”我想我臉漲得通紅,有些興奮過度了,巴巴地又問:“那襯衫還要不要再來兩件?反正男人永遠不嫌襯衫多。”
  
  他忽然笑起來,說:“既然這麼說,我就再要兩件好了。”從架子上一口氣拿了五件。只看型號,不看式樣。結賬的時候我偷偷地跟到收銀臺,已經過了六位數,我想他是瘋了。管他呢,反正他花得起,我有什麼於心不安的。
  
  大包小包的裝好,堆在地上鋪了一排。都說女人購物恐怖,看來男人也差不到哪裡去。樂樂也有些興奮,連忙說:“木夕,你幫這位先生提著吧。”我答應一聲,進去拿包,說:“那我就直接下班了,你善後。”

  
  宋令韋也真沒有跟我客氣,將六七個紙袋推給我,他自己手上也是大包小包,沒得空閒。我心情極好地跟在他後頭,哼著小調近乎諂媚地問:“你提得過來嗎?要不要再給我兩個?”他瞥了我一眼:“這正是我要問的話。”我不斷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靜冷靜!不就拿了五千塊錢提成嗎,頂兩月工資嗎?有什麼好得意的!這輩子又不是沒見過錢。
  
  將袋子一股腦兒塞到後車廂,搓了搓手還來不及說話。他極自然地說:“走吧。”我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上去。坐他的名車總比擠公交車舒服,反正順路。可是他卻沒有順路開過去,而是在飯館前停了車。我打著哈欠說:“這麼晚了來吃飯?”他點頭:“我晚飯沒吃。”我仔細看了他一眼,才察覺到他眼中的疲憊和倦意。一箇中宏集團的大老闆餓肚子?中宏集團總裁是掛名的,真正當家做主的還是他。這個我還是知道的。他真有這麼忙嗎?忙到三餐不濟,跟我一樣?
  
  我甩甩頭,不再多想,反正來了就吃,不吃白不吃。他帶我開包廂,我說:“用得著嗎?在下面吃完就走,豈不方便?”他徑直要了最好的包間、最好的服務、最好的飯菜。飯店的經理親自招待,服務員恭敬地進進出出,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他坐在那裡安然處之,彷彿生來就該這樣被人伺候的。我看著一大桌子琳琅滿目的菜餚,心想大半夜的這麼個吃法,會不會消化不良?隨即作了決定,消化不良還是要吃。不用他招呼,拿起筷子在桌子上頓了頓,開始風捲殘雲,狼吞虎嚥。

  
  他被我的吃相嚇住了,問:“你一天沒有吃飯?”我想了下,說:“算是吧。”這麼一比,我平常吃的那哪叫飯呀。被他問得有些不好意思,稍稍收斂些,問:“你不說晚飯沒吃嗎?怎麼不吃?”他一直坐在旁邊抽菸,煙霧將他整個人籠罩得有些模糊,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這時候他掐滅了扔在菸灰缸裡,說:“看著又不想吃了。”我知道,我以前也這樣,越好的東西越提不起興致——那時候還不知道珍惜。
  
  笑了笑,說:“吃著吃著就想吃了,不信你試試。”舀了半碗湯給他,我說:“喝完就有胃口了,這個挺開胃的。”他隨便喝了兩口,倒也吃了幾筷子菜。我夾塊鴨肉給他,笑說:“這個鴨子瘦瘦的,不油,入味,吃著很不錯。”見他沒有動筷,又說:“味道也正好,不老不嫩,而且沒有骨頭。”他忽然笑了,說:“林艾,你真是不一樣了。我不能想象以前的你會做這種事。”
  
  我笑說:“以前的我小呢,人總是要長大的。”以前的他也小,都是十來年前的事了。其實我們的關係很簡單,只不過高中的時候談了一場沒有談成的戀愛。那時候哪知道什麼是戀愛,原本就沒有什麼刻骨銘心,沒說什麼就散了。隔了這麼多年,當初僅有的一點點悸動早就消失不見了。再次重逢,並沒有異樣,只不過是他鄉的舊友,吃個飯聊下天,幫個小忙什麼的。

  
  他沒有說話,看著我擦嘴巴,問:“吃完了?”我點頭,隨同他一起下樓。他送我回去,還要將車開進巷子,我阻止他:“等會兒沒地方掉頭。”他打開車門要送我進去。我忙說:“不用了,不用了,熟門熟路的還要你送。”他沒再堅持,倚在車門上。我走了兩步,回頭笑說:“你下次買衣服還來找我吧,我給你打折。”他也笑了,看得出是真心在笑,不是敷衍客套禮貌的笑。我玩的小心思他一定也知道,那麼聰明的一個人。
  
  我走進黑暗裡,忽然聽到他在身後問:“林艾,林家發生什麼事了嗎?”我頓住了,說:“是呀,不過都過去了。”都那麼多年了。他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那你爸呢?”我詫異,說:“你不知道?”他反過來問我:“知道什麼?”我忽然不知道從何說起,字字重若千斤。
  
  他慢慢地說:“那個時候你突然轉學了。以前我不明白,現在想,是不是那個時候你家就出事了?”見我沒回答,他繼續說下去,“你轉學後沒多久,我爸升遷了,我就到北京來了。”我點頭,怪不得當年鬧的那麼大的事,他毫不知情。我慢慢說:“那個時候還沒出事,其實當年的事我也不大清楚。家裡人認為我小,都瞞著我。”為了緩和氣氛,我轉過話題,“你後來都還好吧?”

  
  他點頭,說:“還好。不過我昨天見你躲在試衣間睡覺,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本來我還有些擔心,可是現在看來,你很好。”他也沒有說我到底哪方面好,我也不問,只笑笑,說:“以前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我現在窮雖窮點,也有窮的快活。就看自己怎麼想了。”他輕輕點頭。
  
  他又問:“那你爸還好吧?”怨不得他一直問到我爸,當年我爸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人物,在城裡,人人都知道林德民。我平靜地說:“槍斃了。”我看見他僵住了。在他說對不起之前,快速地離開了。
  
  沒有什麼不能說的,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連我爸自己也說他這一生壞事做盡,就是槍斃也不過分。我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些什麼,我只知道他最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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