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凹《山本》:芸芸眾生,各安天命

賈平凹《山本》:芸芸眾生,各安天命

《山本》的時代是一個朝代更迭的時代,也是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不過,這一次我們看到了有血有肉的人性,好人並不是所有事情都那麼好,壞人也並不是所有事情都那麼壞。複雜的人性怎麼能用好壞來分呢?芸芸眾生裡,其實人和芻狗並沒有什麼區別。賈平凹在《山本》後記中說:“作為歷史的後人,我承認我的身上有著歷史的榮光,也有著歷史的齷齪,這如同我的孩子的毛病都是我做父親的毛病,我對於他人他事的認可或失望,也是對自己的認可和失望。《山本》裡沒有包裝,也沒有面具,一直手錶的背面故意暴露著那些轉動的齒輪,我寫的不管是非功過,只是我知道了我骨子裡的膽怯、慌張、恐懼、無奈和一顆脆弱的心。”

整部小說的確如此,我們從一個小鎮命運變換上,看到了這個民族的艱辛與不堪,同時,也看到了這個民族的耐受力。那是最容易暴露人性的一個年代,大家無非都是為了生存而努力活著。阮天保之所以殺了井宗丞一定不是因為他和井宗秀有仇,也不是井宗丞的官比自己大,而是通過這種方式他就可以很快走向革命隊伍的前排實現自己生存目標。然而,中國人又是聰明的,無論什麼年代什麼地方都有一些專門安放靈魂的處所。比如130廟,比如安仁堂。130廟的啞尼姑寬展師父和她的尺八是渦鎮上的存亡之調,是渦鎮人的未來,以及下一世。安仁堂的瞎子郎中陳先生之前當過道士,他是渦鎮人的救死之調,是渦鎮人的當下,以及這一世。寬展師父讓人更坦然的面對死亡,這包括她跟陸菊人和花生去打問井宗丞是否被游擊隊處決的消息。書中所有關乎死亡的故事,都有130廟有關,都有寬展師父和殿堂裡的地藏王菩薩有關。陳先生則讓人更加坦然的生存,救死扶傷本來就是他的天職,而他又是一個哲人般的存在,以道家最高的哲學思想為人把脈治病。寬展師父和陳先生就是這個民族耐受力的最佳體現。

在英雄時代裡,陸菊人問陳先生什麼時候世道能好?陳先生說沒有英雄了,世道就好了。陸菊人說沒有英雄是來主事,是不是英雄太多了,然後英雄得又不大,如果真的做大了,只有一個英雄了便太平了?陳先生說:或許吧。陸菊人畢竟是個凡夫俗子,他不能有陳先生的卓識,但是他陸菊人又不是一般人,她清楚得知道世道混亂的原因。英雄太多,每個英雄又都有自己從屬的團體。井宗丞屬於游擊隊(後來的紅15軍),井宗秀屬於預備團(後來的預備旅),五雷屬於逛山(包括刀客,是土匪的一類),而阮天保先後從保安團走向了游擊隊(紅15軍)。正是這些英雄的團體,讓世道雞飛狗跳起來,每個英雄團體為了實現自己的終極夢想都不是那麼完美,甚至連那個代表著廣大群眾利益的游擊隊也會燒殺搶掠。英雄最終都是要落幕的,結束英雄生命的也不一定是英雄,但英雄的一個個消失預示著太平的一步步到來。即便這種太平可能是屠城一般的重新再來,渦鎮最後不就是被紅15軍屠城了嗎?世間少一個英雄便多出一片太平。做個假設要不是井宗秀的出現,渦鎮又怎會遭受炮火連天的命運呢?那麼,沒有英雄這個世界就真如陸菊人所說沒有人主事了嗎?也不盡然,那個醉心於秦嶺動植物的麻縣長可能就是太平時代教化一方的大員,只是生錯了時間。

《山本》裡的麻縣長是秦嶺真正的旁觀者。他從政之初是那麼的有抱負,但是多元英雄時代他的那些理念被被一次次擊潰。為了實現自己的從政抱負,他用預備團遏制保安團,最終失敗了,還不得不讓自己連縣政府到搬到了渦鎮。他又想用相當璩水來遏制井宗秀,最後井宗秀當著他的面將璩水來打成了人泥肉醬。正是這樣讓他最終真心實意的下定決心研究秦嶺動植物,從而對世事不聞不問,成了一個傀儡縣長。當然,麻縣長也用自己身份救過人,他也是井宗秀成為英雄的幕後英雄。麻縣長這樣的人,本身就是不甘於一事無成的人,於是乎他在渦鎮被攻陷前完成了《秦嶺志》的兩部作品,分別是《秦嶺志草木部》和《秦嶺志禽獸部》,最終在戰火中跳下渦潭自殺。

此外,《山本》還描繪了大量的人物,這些人物都是時代中的小人物,但也都是一家之中的大人物。這些小人物才是造就時代的關鍵,如果沒有這些小人物的支持又怎麼會有英雄,但小人物畢竟是小人物,他只能是芻狗般的活著。比如杜魯成、比如週一山、比如各位掌櫃的。賈平凹或許要告訴我們什麼叫做“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