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七賢:張揚與隱匿

竹林七賢:張揚與隱匿

前面講過,魏晉時期是文人思想的一次集體宣洩,面對社會瓦解,有一部分文人就對封建禮教進行了反抗,這種反抗形成一種鮮明的主義,把自己和官場、政治徹底隔離開,讓作為“人”的本性得到釋放。這可以看作是中國文學史上極其重要的一次思想解放潮流,引領潮流的,是我們今天要提到的竹林七賢。

竹林七賢是七個人:嵇康、阮籍、山濤、向秀、劉伶、阮咸以及王戎。這七個人有點像20世紀60年代西方的嬉皮士運動,遠離主流社會,以文化反叛和生活、精神的反叛去對抗統治階級標榜的道德倫理。

所以竹林七賢當中的每個人,都在用差不多一種方式完成對自己的解構,讓自己從當時的社會大潮中跳脫出來,完成精神上的重生。

竹林七賢中名氣最大的是嵇康、阮籍和山濤三個人,相比較嵇康和阮籍,山濤還是比較尋常一些。這麼說是因為嵇康和阮籍要放浪很多,屬於那種特立獨行,我行我素的文人。嵇康不拘小節,生性狂放,經常十天半月的不洗頭,不洗臉。這在古時候是很沒禮節的表現,魏晉崇尚美男子,對男子的美貌是有要求的,比如潘安,塗脂抹粉,有點女性化,放在今天就叫偽娘。嵇康不講究這些,他崇尚老莊,講究自然與養生,厭惡官場。嵇康的妻子是曹操的曾孫女,他卻偏偏選擇出世而不是入世,平日裡和七賢中的其他幾位聚聚會,喝喝酒,然後打打鐵。嵇康很擅長打鐵,在樹下專注的打,打累了,稍作歇息。當時的權臣鍾會去拜訪嵇康,嵇康只是打鐵,並不理會,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最後鍾會自覺無趣,悻悻而歸。這一次會面為嵇康的死埋下了伏筆,後來嵇康因為仗義執言,得罪了統治者,落井下石為嵇康羅列罪狀的,正是鍾會。

竹林七賢:張揚與隱匿

阮籍也是個異類,我在講《驅車上東門》時提到過,他喜歡一個人駕車四處遊蕩,遇到沒有路了,大哭一場,再尋找別的方向。這恰恰反映出那個時代文人的精神彷徨,阮籍的哭有點“念天地之悠悠”的意思,都是一種對人生,對未來的悵然若失。阮籍也是很蔑視那一套封建禮法,母親去世,仍舊大口喝酒吃肉。前來弔喪的人見了,都罵他瘋了,竟然不知道守孝期的規矩!但是等人們走了,阮籍嚎啕大哭,吐了三升血。你看阮籍就不是個喜歡做秀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悲痛,但沒有說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我們現在還有許多地方辦喪事要請專門哭喪的人,哭的驚天動地,哭的花樣百出,轉過頭去可能為家產整個你死我活。這其實就是做秀,是一種偽道德。真正的孝道並不是表現在形式上,阮籍的行為其實是一種對封建禮教的諷刺,有些孩子氣,也很痛快淋漓!

阮籍有一首很著名的《詠懷》:

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

薄帷鑑明月,清風吹我襟。

孤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

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

這首詩正反映了阮籍在當時複雜的政治鬥爭下的孤寂與彷徨。你看已經是“夜中”,夜過了一半,是深夜了,但是詩人仍然沒有睡著,起身撫琴,帷帳映照著明月,清風吹動心絃。孤鴻在山野悲鳴,徘徊許久能尋到什麼呢?不過是獨自傷心罷了。詩歌寫得很悽迷,很冷清,給人一種迷茫、壓抑的感覺。這樣的感覺是可以概括當時整體社會的氣氛,竹林七賢在那樣的背景下選擇隱匿,但行為偏又放浪得很,這是一種張揚,一種變相的伸張。所以竹林七賢的隱匿有時給人一種做作的感覺,透過他們的瘋癲可以察覺到他們的清醒。比如嵇康的打鐵,阮籍的真性情,還有劉伶的醉酒……魏晉名士的怪異讓他們真正做回了自己。

當時魏晉名士間流行玄學,即對宇宙、自然、萬物、人生產生新的思考,其實是對當時已經受到動搖的儒家思想另開了一劑藥方。玄學更注重人文精神,主張自然,竹林七賢的怪異放浪為封建禮教所不容,其實就是對傳統儒家思想的反思,希望人們做真正的“人”。

竹林七賢:張揚與隱匿

張揚個性,解放人性,這是竹林七賢以及眾多魏晉名士所呼喊的渴望,有點類似西方後來的文藝復興運動,也是主張人的天性的解放。七賢把這種主張寄託在竹林中,形成魏晉時期重要的隱士文化,並深深影響了後來的陶淵明,他們在中國文學史的發展中是很具有重要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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