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回忆——二哥

二哥

儿时的回忆——二哥

“想你是真的,回不去也是真的”,偶然看到这句话,没来由的想起了二哥。本是表达恋人间的苦情怨念,竟让我心生他念,唉,或许是清明节气扰心、或许是屋外阴雨伤神、或许是心中“回不去”的郁结,瘀久未解,让我又见二哥------

二哥,着一身大哥穿小了传下的旧衫军裤,衬衫妥妥地塞进肥肥的裤头,一条磨白的旧皮带在二哥手下总能扎出一股英气,疏朗上扬的眉毛,阳光率真的眼神,微微上翘的嘴角,十五岁青春的脸庞,又这么近的在眼前,暖暖地望着我,心不由一阵阵的痛。

三十七年前,恍在昨日。

家里四个孩子,十七岁的大哥敏,聪敏贪玩,常沉浸在绘画书法世界;十五岁的二哥智,智慧达理,学校的尖子生,家里爸妈得力的左右手;十三岁的三哥献,坚信勤能补拙,一头扎进书堆,献身学业,大事不管,小事不理;我八岁,家里唯一的女孩儿,又是最小,自然得到许多的娇宠,敏感任性,不谙世事。那些年的记忆中,没有多少大哥、三哥的影子,却满满是二哥切菜喂猪、挑水拖地、洗衣做饭忙碌的身影。写到这,已是泪水盈目,多年来的油盐酱醋、家长里短,已磨平了童年大多的记忆,但深刻的,历久弥新、历历在目。紧搂二哥肩膀、夹伏背上,骑马般形骸恣意的笑声;贴趴在二哥腿上享受着掏耳屎酥痒麻爽还虚夸张扬的嚎叫声;二哥灿烂明朗的笑声如此清晰。二哥就像家里的大姐,紧张的学习课余,主动帮衬着爸爸妈妈事无巨细的家务活、宠溺呵护我这任性黏腻的小妹妹。村西的山、村东的池塘,跟着二哥拾柴火、鼓田螺;灶台前、木桌上,二哥手把手教我焗番薯、写生字,一幕幕,令我含着泪却不禁笑出了声。

儿时的回忆——二哥

相比之下,二哥对三哥严厉了许多。我们兄妹四人脾性各异,老大没脾气、老二好侠义、老三和稀泥,老幺娇腻腻。大哥性格温润,三哥为首二哥和我在侧总会跟大哥淘气逗乐。二哥略有些脾气,因为做事细致周到,正义有担当,眼里容不得沙子,常会挺身指正教育别人,年纪不大,威信不小。三哥常被逮住数落,看看,皮带又没扎正!裤脚快撸直!被子折好来!又给谁取外号了、取笑弱小算男子汉?三哥有时会白眼怼对,二哥总也理直气壮:爸妈忙没空理你,大哥一颗艺术心不管闲事,长兄不管二哥管!就管!慢慢地,三哥再不敢在二哥眼皮底下造次了。我呢,从小大事迷糊小事敏感,稍显内向,但在二哥身边,我快乐自在,偶被呵斥,二哥的严肃也总是无痕秒删。

这一年,作为高一尖子生曾被学校选送去集训的二哥寄宿在那所离家很远的重点中学。为了改善家里大人小孩六人三张简易搭床挤在一间房的窘境,远在城里上班当仓管员的爸爸,下班兼职零工,回到家多是夜深;小学民办教师的妈妈,课业优秀,课余操持家务农活,少了二哥的帮忙,常感困乏疲惫。没有了二哥的陪伴,落寞如我,怏怏不乐。难得放假的二哥终于回家了,年幼无知的我不懂几番辗转才到家的二哥的劳顿,缠住了二哥,让他掏耳朵梳头各种各种,二哥宽厚地笑着任由我使唤。夜深了,窝在爸妈中间的我,眼皮打架着,仍执意拉着二哥的手让他坐在爸妈我仨共有的床边,朦胧中,爸妈二哥的声音模糊传过“智啊,怎么瘦这么多”“对呀,脸色这么差,有没有那不舒服?”“没事啦,是读书紧张的,有时会觉得挺累无力,一想到明年高考,就来劲了呵呵。”“要是不舒服咱就去看医生下”“不不不,没事啦,放假再说吧,期末考完休息下说不定就没事了啦。”“无法给你们好菜好肉,那你饭要多吃点,能量得跟上,身体才顶得住。”“好的爸妈,咱家自己盖房,大哥快高考了我又不在帮不上,你们也要多吃点多睏些,不然吃不消,放假回家我就可以帮忙盖房子。”“你们都专心读书没事,有你阿伯叔叔们帮忙,三间房地基打好了,土砖也都在准备了,爸妈一边攒钱一边盖房,虽然有点拖,但努力下应该你们下学期就可以住上新房,不用跟弟弟挤着睡了呵呵。”

工时挺长尚未完工的泥瓦房虽远在当时村外荒僻处,但总归让全家充满憧憬。大哥忙于备战高考,二哥结束集训回原中学毕业班走读。爸妈依然忙碌着,二哥也依然保持着繁重学业与琐碎家务的紧凑节奏,偶尔会停下故作威严的呵斥三哥和我的不作为和捣蛋,转瞬又卸下怒色顾自忙去,呵呵。

儿时的回忆——二哥

幸福快乐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

又一年小暑后,喜闻大哥上了录取线,全家兴奋着忙过了收割季。村里池塘游泳嬉戏尽兴后回到家正是夕阳西沉的时候,未进家门我就嚷嚷着二哥。家里有点不太寻常,爸爸已经在家,躺在地板破凉席上,掏空似的身板憔悴不堪,眼神示意我坐到他身旁后微颤着声说:“你二哥,二伯叫去他家吃饭了” 爸爸喉结抽动着,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你二哥生病了,你以后要乖乖的。”话没说完,爸爸扭过头,肩膀抖得厉害,我一时无措,紧张地抓住爸爸的手,似懂非懂地使劲点着头,一瞬间,感觉自己突然长大但又不知该做点什么,只晓得不能再让二哥背着不能让二哥累着不能乱嚷嚷不能使小性子了。

从这天起,家里进进出出很多亲戚,二哥没了往日的活泼,静静地坐在床边,心事重重,我也总静静地坐在二哥身边,二哥有时会习惯地捋捋我的头发,有时又会突然地抽回手挪开身子,远远地看着我,嘴角压抑着,眼里浮起了一层雾气。二哥眼里是焦灼?怜爱?无助?少不更事的我无法解读,我只是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抱住膝盖,眼尾扫向屋角暗处的菜橱,少了一扇门的菜橱,有些破败落寞,最上格单独放着一副二哥自己准备的碗筷,远远的,旧瓷碗旧漆筷泛着冷光,我心头一紧,感觉自己、二哥、菜橱、碗筷各自孤独寒冷。

天气一天天燥热,单薄背心下的二哥更显消瘦蜡黄,身上、两额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些青筋,爸妈已不舍让二哥干活,二哥有时还会折衣扫地收拾家什,大多时间静静地拿起课本看,但是感觉二哥不仅身形变了,脾气也变了,会突然地摔了课本纸笔,又默默地捡回,低着头慢慢地抚平皱褶,很久很久。我开始有点怕了,不敢再靠二哥太近。

儿时的回忆——二哥

二哥的饭量越来越少,那只旧瓷碗经常装不到小半碗,吃的极慢,好不容易咽完,总要不停的摩摩稍显隆起的肚子,嗳声叹气。家里总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枝枝草草,二哥时不时淫浸在各种汤汤药药中,气味难闻,想必滋味苦涩难咽,但每每这时,那副碗筷因为有了温度,在我眼里似乎有了生命,二哥皱眉缩鼻壮士就义般仰头一灌后眼底却清亮了许多,手背檫去嘴角余渍后扭头眼里竟有胜利的笑意,围在旁边的我们看着心生欢喜轻松散去。

遵医嘱二哥服偏方需诸多忌口,鸡鸭必忌,还得禁荤禁油禁发物,其实家里食材本就匮乏单调,这时的二哥越发营养不良,妈妈百般心疼、矛盾重重,思虑再三后间或备了卤猪舌或肉松小半碗,那小木碗是外婆的遗物,外着黑漆金线内壁鲜红亮泽,放在那副落寞的瓷碗筷旁,添了些暖意。二哥并不舍得放开吃,每顿饭或服药后也就夹一小块卤猪舌或拈一小撮肉松润润口,就一副满足的样子。狭小的空间那碗高高置上的美味散出来的奇香便时时撩拨着我的小神经。终于有一天,鬼使神差的我神色慌张地登上矮凳,惦着脚伸手从碗里匆匆拈起一块猪舌头塞进了嘴里,还没来得及细嚼就已胡乱咽下,还没来得及回味就已后悔,心虚怯弱地缩在门后久久不敢离开。二哥又猛地灌下的一大碗汤药照例拿下小木碗,碗已见底!苦得发直的舌头僵住了,重重掷下小木碗,“啊”一声大叫“谁、谁吃了!”暗处的我看看那桌面胡乱蹿动的小木碗再看看二哥鬓边怒张的青筋惊恐万分,二哥转头发现嘴角仍残留油渍的我,似乎被自己的吼声惊住了,楞了好一会儿回过神,迟疑着想走近又顿住远远看着我,郑重地说“以后莫要动这碗筷,知道吗,不好!”当时的我脑袋空白,内心惊惶负疚杂乱交织下跑开了,从此不敢与二哥对视,不敢单独跟二哥待着。这份疏离在二哥离世直至今日,便成了心口的最痛!多年以后从医实习,接触了许多肝癌晚期病人,才明白二哥脾气急躁易怒,并非他意志所愿,是肝郁气滞、肝火上炎特有的情志改变;才明白二哥并不是迁怒我的贪嘴吃了他极珍惜的食物,是着急家人动了他染病的隔离餐具食物!没来得及懂便畏怯无知地疏远了二哥。痛!极痛!

更痛的是,还没来得及明白却再没机会走近二哥了!

儿时的回忆——二哥

没几日,暑假结束了,大哥得启程离家上学去了。身体健硕、一表人才的大哥最初被两所军校招生老师看中,但在体检前意外得知二哥患上绝症,一向视力1.5的大哥反复视力测试却总是不合格,无缘军校转而录取到了建专。离别时大哥的牵挂、二哥的不舍已些许模糊了,只记得二哥看着大哥往旅行袋里塞着书本满眼羡慕渴望以及接过大哥留给几本书后晦黄的脸色竟有些气色。大哥走了、三哥和我开学了,家里的二哥更落单了,情绪越发低落,频繁地腹胀嗳气、夜寐困难、坐卧难安,体力越发虚弱了,书的份量于他已略显沉重,常捧一会儿无奈又放一会儿,坐着看一会儿无奈又侧卧着看一会儿,不停摩腹的手间或无力地翻下书页。二哥的手已是枯瘦如柴、青筋胀满,腹部不对称地高高隆起,布满红红细细蜘蛛状血管,已完全没了往日英气的模样,现在的我不舍用怵目的字眼来形容,但当时的我确实是惧怕多于担心。

尽管爸妈极力控制情绪以让二哥宽心,但是当年的二哥应该是很快觉察出了异样,只是不想刺激爸爸妈妈脆弱的神经,心底儿镜般明却装糊涂宽慰家人罢了。或许也只有我一人迷糊,不懂二哥的痛。若有知,怎能让疼我护我的二哥轻易地飘离视线?怎能疏忽二哥最后时光的点点滴滴?

忘了哪一天,放学回家已不见二哥的铺具、碗筷、惊惧的我看到家人还算平静的神情方安下心。为了静养也为了隔离,或许也为了让二哥最后住住新瓦房,二哥搬到了村外的新房里,虽有爸爸全日陪护,可是二哥最后的时光是否如新屋一般孤寂清冷?至今不敢深想。

尽管心虚意怯,但思念牵挂总是不期而至。大人们已不让家里所有的小孩太近接触二哥,放学后,有时和三哥一起,有时自己就跑到新房前空地,怔怔地望着西屋那扇小窗。开始的几天,还会看到二哥虚弱地挪出屋檐下,一身穿着仍然整齐洁净,只是肿胀如球的肚子已扎不下他那钟爱的旧皮带了,阳光照耀下颜面还是晦暗灰黄。孱弱脱形的二哥努力维持着身姿的笔挺,但枯瘦的双手不得不吃力的托住后腰。这时候尚能行动的二哥,顺从长辈的安排,每日清早坚持到牌坊祷跪,风雨无阻,求生的欲望撑起了他沉重羸弱的身躯。天若有情,如何能无视无惜!后来,只能看到厅内二哥缓慢移动的身影,二哥已跨不过高高的厅堂门槛了。再往后,就只能听见西屋传出来的沉重喘息声了。偶尔相见的几次,二哥会艰难地抬起手,抬不高,略微摆摆,嘴角牵动下,暖暖地笑下,嘶哑遥远的声音急切地让我快回去吃饭写作业。更多的时候,是见到爸爸妈妈、奶奶、二伯间或快速跨出门外仰天哽咽、掩面拭泪。

儿时的回忆——二哥

二伯和二哥情同父子。二伯是家族的顶梁柱,一直疼惜爸妈工资微薄、捉襟见肘、口粮不多孩子多;疼惜爸爸上班长路劳顿、仓管耗力;疼惜下放农村、回城无望、吃尽苦头的妈妈教书家务团团转;疼惜这一窝读书人的身板撑不起家里的几分薄田,多年如一日带领着家族的重要劳动力帮忙照料农活。每逢节假尤其是暑期长假,爸妈就组织四兄妹分工合作务务农活。或许是干累了干怕了,一心踏离农门的大哥免不了些许敷衍、沉溺学习不想自拔的三哥也会瞅空儿溜号做功课去,只有二哥,总是老老实实跟在二伯身边,有板有眼毫不含糊。二伯最钟意疼爱二哥,有时会边收割边笑骂大哥长得帅气但忘本不安分,三哥生就寒碜还好爱读书但爱耍滑头,就二哥长相讨喜福气,看看,宽额大耳、口方鼻正,一副佛相,读书好又肯干活,有出息!二伯也常逗二哥说爸妈委屈二哥,干活最多,二哥倒是爽爽朗朗呵呵大笑说,老大全家宝,老二鼎边沫,最小争先抱,谁叫我生迟了汤勺都嫌弃呵。一样是尴尬老二的二伯哈哈乐了,拍拍二哥后脑勺,乱说,二伯最疼你。说笑而已,其实三兄弟感情好,二哥并不嫉恨大哥,只在对大哥不够尽力没考上本科稍有微言后又铿锵明志,老大遗憾老二补,要成为村里第一个本科生;对三哥也是恩威并施,明理服人。如今家族中倘有扯皮浪子,三哥总会感怀若二哥在,定会第一个站出主持公道。念起二哥,兄妹总嘘唏二哥德才兼备,对学业对生活对亲情总极尽用心,堪称智商情商双修,感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造化弄人,难抑悲伤。

放下农具,二伯总顾不得吃饭,赶去照料二哥。爸妈忙着寻医求神各种操持劳碌,那段时光,陪二哥说话最多的是二伯了。最后的日子,二哥备受折磨、呕血便血、汤水难进,剧痛难忍,止痛针后的短短时间是二哥最奢侈的幸福,药效过后二哥痛到痉挛痛到撞床角手抠墙壁不忍多写。二伯握住二哥干瘦的手谈笑家常极力+分散二哥注意力,却总抑制不住扭头偷偷抹泪,虚弱的二哥即便额冒冷汗、口抖舌僵也极力应和着,精神好些时会劝说奶奶、二伯放心回去不要呆久。弥留前几日,二哥突然从床上撑起,咚一声扑跪在奶奶二伯面前:“奶奶、二伯,你们回去吧,我一人难受可以忍,你们难受我更难受,求你们了,奶奶,走吧。”祖孙三代跪地抱头恸哭。奶奶、二伯生前每提起这一幕,老泪滂沱,话不成声......两人过世前都叨叨念起,可以去陪陪智儿了,智儿太苦了。

1980年10月8日,这一日,寒露,霏霏糜雨,秋意凉心。二哥就在午后时分经历剧痛昏迷复醒后在爸爸怀里永远走了。再见到二哥时,二哥已安然躺在西屋小床上,口鼻盖着厚厚的面皮,床头整齐地码着几本二哥最钟爱的书本,虽汗迹药渍血渍斑驳,却平整如许。黑暗的小屋,昏黄的灯光,照着二哥的宽宽印堂,荧荧发亮,二哥疏朗如常的眉眼让我心生恍惚,二哥太久没睡好觉了,他太累了,他睡熟了,直到二伯把床单盖过二哥发际,刹那失措悲嚎。妈妈哭干了泪几度晕厥,十五年的魂牵哪,转眼两茫茫......

儿时的回忆——二哥

在村外二哥经常带着我去采果拾柴的荔枝树下安葬了二哥。回家的路上,三哥捧着二哥的遗像,我在旁小心护着遮雨,这是我和三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二哥遮挡风雨。三哥怀里的二哥依然浅笑如生,只是总为我们遮风挡雨的二哥已被孤伶伶地留在了身后。数度回首,落叶无声、溟雨湿衣,荔枝树下那一丘黄土静寂凄清,二哥怎能安睡?

葬礼结束,一位远房叔叔迎过来,看看三哥又看看我,笑笑:“哦?这么小孩儿,也会哭?”就这么,我记恨了这位叔多年,恨他天都哭了还能这般笑,恨他不懂二哥的重,恨他不懂我的痛!直到多年后经历多位亲人友人的生离死别后,才渐渐释怀,叔或许是为了安慰、为了轻松下气氛而已无他。只是因爱的深才无端生出这么切的恨。二哥若再世,一定会叱责我,不会纵容我对长辈的不敬。二哥,原谅我。

为完成二哥的嘱托,爸爸妈妈没有惊动大哥。二哥走后,妈妈按二哥的遗愿,继续写信向大哥汇报病情“好转”情况。寒假返家,带着满腹疑虑心焦入魂的大哥,猝不及防地迎着厅堂墙上二哥的遗像哭瘫在地。大哥离家求学时已是隐隐不安,跟二哥约定每周一信,聊以慰藉乡愁离思,最重要的是借以跟踪病情、牵挂手足。二哥的每一封回信,字里行间元气满满、佳音不断,药效极好、病情好转、弟妹乖巧……直到临走前的十日,9月29日的回信仍写到:肚子也比以前小些,肝也比以前小些......再过半个月就要把肚子全部消掉...... 见字如面,不敢想象气若游丝的二哥在药效止痛的短暂间隙,如何耗尽气力执笔如刀笔下字字清晰隽秀;如何含悲忍痛轻描淡写纸上句句轻松朝气,而今入眼却是字字泣血、笔笔锥心!

儿时的回忆——二哥

儿时的回忆——二哥

今夜残灯斜照处,荧荧。秋雨晴时泪不晴。

此后妈妈好长一段时间心口痛关节痛,难得有一安稳觉。虽然拼死跪求也没有追回二哥,但妈妈却从此虔诚礼佛,深信二哥就是相命先生所言文曲星下凡体查民间疾苦,初时我们兄妹仨郁忿中几分不屑,后妈妈几次梦中醒来喜形于色说,梦见二哥头冠秀才帽,身着长裳,左握书卷右握笔,几番拜谢养育之恩并恳请父母宽心儿已在天界一切安好云云,妈妈渐渐睡得踏实了。欣慰于妈妈找到精神依托,便不去扰她了。

二哥走了,大哥三哥接过了宠我疼我呵护我的接力棒。大哥工作后技术过硬,收入可观,家里渐渐恢复了元气,三哥也上了大学,日子又重新活了过来。点一簇素香,几缕青烟遮不住伤也遮不住泪眼面对二哥的情怯,虽年龄各异,但心底里的欠疚却是相似的。直到几年前,年迈的爸爸妈妈相继罹患重病,兄妹仨扛住家业、事业、学业上的重重压力,合力把爸爸妈妈拉出了死神魔爪,冥冥中,总觉得有二哥的助力,妈妈才能幸运康复、爸爸也居然奇迹痊愈。五年噩梦般醒来后,终于敢坦然迎视二哥那不该花季年龄该有的殷殷眼神。

三十七年,近在眼前,又恍若隔世,尘封的记忆如燃起的冥纸般飞舞后总要沉淀下来。道一声:二哥,父母兄妹安好,勿念。已然卸下心头的重负。

但即便如此,仍然

想回去,再看看青春飞扬的二哥;

想回去,再陪陪哀痛无助的二哥。

等不及,回不去,三寸思量几怀悲?

想你了二哥。

不想了罢。

想你,心扉酿寒雨。

未肯晴......

閱過山丘人生随笔、生活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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