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又是一部關於青春、初戀、成長的小清新電影。然而，看過電影，我想起了3個不同的故事。一個皆大歡喜的故事。早在我看到這部電影之前，一個同事告訴我她見證了一次特別的求婚場面。她朋友的朋友在衡山影院包了場，放的就是這部電影。電影結束後，現場放映了男孩自制的VCR，裡面回憶了他和女友（也是他的高中同學）的點點滴滴，並發動了分散在全國各地的同學們在VCR裡助陣……所有人都被感動得稀里嘩啦，女朋友順理成章地說了“Yes”。
一個反思的故事。一個朋友在看了我推薦的這部電影后，居然失眠了，因為這部電影逼得自己真實地面對自己。他的年紀和九把刀相仿，九把刀在臺灣追沈佳宜的時候，他也喜歡上了班上的校花，卻從來沒有鼓起勇氣、也不知道以怎樣的方式去追人家。洩氣的結果也是早戀，卻不是和自己心儀的姑娘，而是文學社裡跟自己漸漸走近的另一位，怯懦後來一直跟了他十幾年。他說，自己似乎一直在做兩件事：要麼就是沒有勇氣追逐那些美好的事物，要麼總是在打碎生命裡的那些美好。我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說一句：俱往矣，人永遠只能夠活在當下、珍惜眼前。我們覺得美好的，往往是當時只道是尋常，而現今只道是尋常的抑或是未來美好的。嘴上如是勸，內心也覺得依依：雖然是青春荷爾蒙作的祟，但畢竟少年情真，逝者不可追；而隨著年齡增長，你能感受到的美好、世界能夠賦予你的機會，其實越來越少。
聖經裡有一句關於婚姻的教導，如此勸勉丈夫：“愛妻子，好像愛自己的身子一樣。”我從前不以為意，如今越來越體會中間的奧妙，男人對女人的愛的確是超不過愛自己的身體的。而我的那位朋友，在同意之餘，又對這句話加上了男性的理解：男人的愛、衝動、決定也往往從身體出發，並受限於身體。人逃不脫肉體和眼目的情慾，愛妻子如同愛身子，其實也是要求男人把妻子等同於自己的本能來對待。據說，電影裡被刪去的畫面，都與青春期衝動有關。那麼強烈的愛情畢竟關係著身體。青春和愛情都是傷身體的事情，而我們越是懷念過去，越是證明我們如今體衰力微。於是，中老年時期的愛戀讓人更為意外和歡喜。越到老，我們就該越發感謝那些還能引起我們眷戀的人，因為他們的存在，讓我們知道自己的生命並未枯萎。
當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從情慾出發。第3個故事是一個女朋友的故事。十幾年來，她一直默默喜歡著自己的高中同學。十幾年過去，有增無減，而且漸漸成為一種無公害無私利的感情。偶爾間，她知道這個男同學被一些罪轄制，於是每天為他迫切禱告。但她不提自己的感情，只說，上帝一定很愛他，才會持續把這樣的託付放在她的心裡，讓她願意一直為他禱告。這句話徹底地擊倒了我。我突然一下子明白了無條件的愛，也看到了一個基督徒真正的謙卑；而我們同門多年，我羞赧地發現自己的心裡面卻依然驕傲自私脆弱，害怕付出，愛得吝嗇。
張愛玲有一句話，寫在了她給胡蘭成的照片的背面：“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裡；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裡開出花來。”這樣的“很低很低”，卻並非謙卑虛己的愛，而是一種混雜了驕傲的卑微，只是一時的低眉順目，也是患得患失的，終究難以為繼。
電影的最後，沈佳宜說，謝謝你喜歡我。柯景騰說，我也很喜歡那個喜歡你的自己。我喜歡這樣的對白，不過，這美好的感情畢竟是從易逝的青春和身體的本能發出的；而我更欣賞的是我那位女朋友的愛，那是更為完全、持久的愛，不計得失，沒有懼怕，那是從一個悔改了的、謙卑而忍耐的靈魂發出的。
閱讀更多 情文相生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