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為什麼說“我朝與胥吏共天下”?

樹158607102

“與胥吏共天下”出自郭嵩燾。他的原話是,“漢唐以來……西漢與宰相、外戚共天下,東漢與太監、名士共天下,唐與后妃、藩鎮共天下,北宋與奸臣共天下,南宋則與外國共天下,元與奸臣、番僧共天下,明與宰相、太監共天下,本朝則與胥吏共天下。”

什麼叫“胥吏”呢?

我們常說官吏官吏,其實是兩個概念,也就是說,官是官來,吏是吏。除了一代大吏是專指地方督撫之外,一般的吏,僅是指小吏,吏本是指替天子管理臣民、處理政務的人,也就是官,但是漢代以後“吏”逐漸專指小吏和差役,即沒有官位的官府工作人員。“胥”呢,指的是一種基層的辦事人員,即政府將平民按戶口加以控制,並從中選拔出“有才智者”委之管理。由於“胥”“吏”都是指代官府的各類辦事人員和差役,遂將其合稱為“胥吏”。

胥吏連官員都不是,但是,從郭嵩燾的概括裡,我們可以發現,每個朝代的君主都不可能獨享權力,一個君主根本玩不轉,都需要與人共享共治。但是,與誰共治,構成了每個朝代的時代特色。

那麼,胥吏制度存在了兩千多年,郭嵩燾憑什麼說清朝是“與胥吏共天下”呢?主要是因為胥吏在晚清官場十分活躍,對晚清政治的運作影響巨大吧。其表現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執例弄權、舞文作偽、敲詐索賄、挾持長官。

胥吏為何在晚清的官場上發展為這小樣兒了呢?

首先,清朝的胥吏已沒有道德上的愧歉感。在漢代,吏胥與官員只是官職不同,社會地位並無差異,由吏胥升為官員很正常。但隨著時代的演變,到了明清,吏胥已成為與官員系統完全不同的一個特殊群體,為官已幾無可能,那就只能圖利了。一句話,沒有官的光環與地位,再不弄倆錢,對得起誰呢?

其次,清代條例太繁。除了大清律、大清會典、清三通(指《清朝文獻通考》、《清朝通典》、《清朝通志》)等刑事和行政法規外,有眾多則例,如吏部則例、戶部則例、兵部則例、工部則例、理藩院則例、處分則例等,而且每隔十年左右還續修一次,導致越修越多、越修越繁。科舉出身的官員們,讀的是四書五經,對法令事務本就陌生,面對越修越多的“則例”更是頭大,只好“奉吏為師”,將文案交由胥吏來打理,這也叫律例專業化吧。

有清一代,從中央到地方的政務活動,對相關條例的引用,基本都掌握在胥吏手中,官員們往往只負責最後畫諾。還有,官員是流動的,胥吏則是一輩子的,地方上的官,有同鄉迴避制度,胥吏則都是本地老油條,新官到任後,兩眼一抹黑,地方人情都不知道,這一切,只能導致胥吏權力越來越大。

從地方到中央,紛繁雜亂的條例給了吏胥很大的操作空間,拿判案來說,“欲輕則有輕條,欲重則有重擬”,甚至對官員的處分,重處還是輕處,都取決於具體辦案的吏胥。明末清初的三大儒之一顧炎武說:“天子所持以平治天下者,百官也。……今奪百官之權,而一切歸之胥吏,是所謂百官者虛名,而柄國者胥吏也。”一句話,官只是前臺的一個招牌,有編制的;實際治國的,都是幕後的不在編的胥吏。

胥吏的權力到底有多大呢?以中央六部的書吏來說,“無異宰相之柄”。吏部的書吏根據求官者行賄的多少排名次、分肥瘠,戶部的書吏根據報銷的多少抽成,甚至你能不能報銷,報銷週期多長,也都有書吏操縱。其他各部也都有自己的生財之道,大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所謂的潛規則是也。

福康安大家知道吧,乾隆朝最牛逼的將軍,乾隆最深愛的原配嫡後孝賢純皇后的侄子。《清朝野史大觀》載,福將軍徵西凱旋,照例也要去戶部報銷軍費,沒想到戶部書吏直接上門要回扣去嫋。書吏居然還拿著名片,先賀喜,後求賞。福康安大怒,你們索費都猖狂到這般地步了?沒想到對方非常從容,結結實實地給大將軍上了一課:“索費非所敢,但用款多至數千萬,冊籍太多,必多添書手,日夜迅辦,數月之間全行具奏;上方賞功成,必一喜而定。若無巨資,就本有之人分案陸續題達,非三數年不能了事;今日所奏乃西軍報銷,明日所奏又西軍報銷,上意厭倦,必幹詰責;物議因而乘之,必興大獄。此乃為中堂計,非為各胥計也。”福康安一聽,轉怒為喜,那啥,你趕緊回,我馬上讓糧道,給你們轉二百萬,哥們,一定替我兜著點,多多關照哈……

嘉慶朝,工部一書吏曾私刻假印,以修水利為名,一年之內就從國庫冒領數千萬兩。一個本應斬立決的罪犯,向刑部書吏行賄千金後,書吏偷換文書,以另一犯人替其受了極刑。

地方大員要想報銷,更得先和戶部的胥吏達成默契,否則麻煩也不少。同治七年(1868年),曾國藩為了報銷總數三千多萬兩的軍費,事先派人和戶部的胥吏談好,經手人可以拿到八萬兩的好處費。因所報為剿捻軍費,同治帝特批“著照所請,該衙門知道”,意即無需戶部審核,但曾國藩還是照原來的約定給了戶部的胥吏八萬兩銀子。為什麼呢?方便以後辦事唄。如果不給,以後再報銷時可能需要拿出更多,否則,胥吏會依例走程序,讓你數年報銷不了。

戶部書吏一般根據對方的報銷金額來抽成,他們稱為“釐”,一釐就是百分之一,要多少釐,就要拿報銷金額百分之多少的回扣。所以晚清的官場上,“小吏鉅貪”“小吏鉅富”是正常現象,大官可能還窮,小吏反而先富起來。馮桂芬曾經給他們估算過,說吏部四個司的書吏每年大概有三百萬銀子的好處費,加上兵部、戶部、工部,四部書吏每年所得應該不下千萬。肥死了要。

對於這種情況,皇帝知不知道呢?當然知道。雍正、乾隆等都曾要求對不當條例進行調整,但始終沒有大的改觀。一是專業精細化,二是合法傷害權。有人說,中國的貪汙是有群眾基礎的,全民貪汙,只是有機會有權沒有;還有人說,中國的貪汙是一種傳統文化,再好的政策,都得由人執行,由人執行,就會中途變種。不管怎麼說,反正我們從未解決!有能耐你來呀。你來呀。


端木賜香

說白了,胥吏是官府衙門裡具體辦事的小吏。書吏不是官員,通常是從本地居民中挑選出的辦事人員,負責維持衙門的運轉。他們熟悉當地語言,對民俗民風、人情世故都很瞭解。同時,他們也熟悉官府的遊戲規則,清楚衙門裡的彎彎繞繞,對各種規章制度、案例條文和政務的來龍去脈都弄得清清楚楚的。相反,官員們在政策把握,運用條文和日常公文方面,都沒有書吏精通。書吏和衙役中的很多人從小就吃衙門飯,辦事老到、穩重,經驗豐富。官員要在當地開展工作,還真離不開他們。

從源頭上來說,書吏和衙役是官府從老百姓當中徵發的服役人員,被徵發的人有義務替官府衙門幹活。但是實際情況是,很多家庭壟斷了書吏和差役的職位,父子相傳,以當差為生了。書吏和衙役成了一種職業,不用再從老百姓中挑選。官員任職有迴避制度,不能在本鄉、本土為官,書吏和衙役則不需要回避,家裡幾代人可以都在同一個崗位上當差,最後就成了衙門裡的地頭蛇,可謂“鐵打的差人,流水的長官”。

從這個角度叫胥吏本身屬於現在的具體辦事人員是技術性的,他們接地氣而且非常專業。


除了地方,清代的中央各衙門同樣存在大量胥吏。

清代各衙門的胥吏,根據所在部門不同分為供事、經承、儒士等,其中以經承最多,分佈於各部院衙門,根據具體工作崗位的不同又分為堂吏、門吏、都吏、書吏、知印、火房、獄典等,或根據承擔事務輕重不同分為事繁書吏和書簡書吏。據《大清會典事例》,經承的編制吏部72人、戶部185人、禮部53人、兵部63人、刑部90人、工部75人,他們才是各衙門的主要辦事人員。

這些人“位卑而言高,祿薄而謀大”,不僅掌握著“上情下達、下情上達”的關節,離開他們信息和命令都無法通暢,而且他們久居權力的要衝,對各種事務擁有廣泛的發言權,可以影響甚至左右上級的決策。


清代知府、知縣的任期一般都很短,到19世紀時知縣的平均任期已縮至0.9年,大部分官員把自己也定位為“匆匆過客”,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縱容這些來自地方又長期盤踞地方的胥吏們弄權,或與他們勾結在一起參與貪贓和分肥。

胥吏長期把持具體事物,形成了尾大不掉的權勢。清人朱克敬在《瞑庵雜識》中講述,有個在京中某部任胥吏的人曾在酒肆向人誇耀:“凡屬事者如客,部署如車,我輩如御,堂司官如騾,鞭之左右而已。”把長官當成騾馬,自視為驅趕騾馬的人,此人雖然夠狂,但相信也並非一時酒後失言。

清代的思想家顧炎武也曾說:“今奪百官之權,而一切歸之胥吏,是所謂百官者虛名,而柄國者胥吏而已。”意思是說:文武百官的權力都被剝奪在胥吏的手中,當官的只留下一個虛名,而真正把持朝政的是胥吏。

我們可以說,胥吏是清代政治不可或缺的重要階層,他們即維持了官僚機構的運轉,同時又造成了官僚結構的運轉緩慢與整體的昏庸貪腐。

最後要說,今天研究好胥吏,防止胥吏現象的再度發生,同樣是重要課題。


胡笳胡談

胥吏,是相對於官員來說的。

官員是國家編制,領的是朝廷俸祿,聽的是皇家的差。

但是當官只有兩個口,說話可以說,事情千頭萬緒,總不能都讓官老爺去做吧。那官老爺就找了一些人來,充當門子或者家僕,或者衙役等等,這些人不在朝廷編制裡,朝廷也不發薪水,他們聽的是官員的差。

這些人就可以稱為胥吏,沒有官職的辦事員。

明清兩朝,官員的俸祿都比較低,官老爺養活自己都難,更別說還要養活這些辦事員了。

那這些辦事員也有家小要養活,不能只幹活不拿錢。長官的錢不好拿,那麼狐假虎威的錢還可以撈的。

這些人坑蒙拐騙,以在官衙裡熟門熟路為由,各種吃拿卡要,因為與官員的關係親密,只要一個不大的由頭就能矇混過去,官員們也不知所以,所以這些胥吏也常常發了大財,甚至比起官員還要富裕的多。

有些精明的官員也深知其中的門道,但是防不勝防,何況也需要這些能幹的胥吏把事情擺平,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官員們是朝廷的編制,朝廷還有個御史臺,天天盯著官員們,作奸犯科稍不留神就要被彈劾。而這些胥吏,在御史奏本里,頂多是彈劾官員縱容不法為禍鄉里,胥吏連個名分都沒有。官員可以被抄家,胥吏只要手腳乾淨,常常能逃出生天。

不只清朝,自宋代起,甚至有了官職起,就有大量的胥吏存在,名目不同,只是宋代時官吏分開,當官就是一個榮譽,不用幹活。幹活的事,就都交給小吏。宋江就是一個小吏。小吏是官員體制裡最末一等,無品無極。

至於是誰先說的,就不可考,當官的心裡都門兒清,甚至當皇帝的都清楚,這些人存在,大量的存在,也只有自以為看明白世道的寫在了書上。真正明白的,大多是抱著不可說的神情,意味雋永地看著你。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