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應該先從我的爺爺說起，我爺爺名叫陳永年，祖上十八代都是貧農，無數代人都居住在三間破土屋中，風吹日曬的這麼多年，破了補補了破。一直到陳永年這一代，當時正是民國年間，陳永年不知道哪裡發了筆小財，便計劃著修幾間窯房，當時大部分人都是靠著租地主家的幾畝薄田過活，每年下來除了租子，就所剩無幾，勉勉強強夠吃飯過活，更不用說住的地方了。
陳永年有五個兄弟，由於他是家裡老大，父母便早早的給他娶了一房媳婦，分給了他們一間土屋，讓他們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其他四兄弟，可都還在為自己的人生伴侶埋頭奮鬥著。
四兄弟一聽說大哥要修窯房，都攙著老孃坐到了陳永年家的土炕上，“大哥，當初全家為了你娶媳婦，兄弟們把能賣的都賣了，你看老三，老三把那條褲子賣掉後就一直裹著條破布，也就將就著能出門，這要擱在山裡邊，人們準能把他當野人給抓了。”老二陳永福扣著土黃的頭髮說道。
陳永年也心疼，本來打算著先修了窯房再說，沒想到自家兄弟已經等不及，俗話說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陳永年看了看自己的老孃說道：“好了，哥給你們每人分點娶媳婦用，至於娘，以後就跟著我吧。”
兄弟四個一聽頓時都高興了起來，老三一隻手揪著破布，笑嘻嘻的說道：“哥，那你可得多給我點，好歹我也得扯塊結實點的布，做條褲子，要不怎麼下地幹活？我腿叉的稍大點，這破布就刺啦刺啦的響，你看，你看，全是窟窿。”
陳永年分給兄弟們錢後，四兄弟高興的攙著老孃回了自己的屋子。陳永年看著剩下的錢，無奈的笑笑，自己兄弟卻也不問問錢的來路，陳永年想，修窯房的錢是不夠了，但是買上一間舊窯房的錢還是夠的，陳永年想到了地主田根家的古窯。
田根家的古窯，據年長的人說，建於明朝年間，曾經田家出過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但不是做官經商，這位先人懂得看命數，屢算屢中，據說田家先人當年就住在這間古屋中，到了老年便不再出門，田家的人只是每天將飯菜放到門口，等過了吃飯的時間，再去取空碗筷，直到連續幾天送去的飯菜都沒人動過時，田家人才硬撞開了門，結果那位田家先人已經消失不見了。田家人翻遍了三間屋子，也沒有找到人影，最後在牆上發現了一行字：機關算盡，誤入迷途。田家人看窗戶和門都完好無損，而且門是裡面鎖著的，那位先人卻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以為是鬼神作怪，自那以後，田家人便將這座古屋鎖了起來。
我的爺爺陳永年當然也知道這座古窯的故事，但是大青磚砌的窯房怎麼說也比自己的這破土房強，再說村子裡傳的那些鬼神的故事，真真假假誰都說不清，總之就一個字，玄。陳永年很快就搬進了古窯，經過這麼多年的風吹雨打，古窯外邊的青磚已經坑坑凹凹，但是裡邊的灰皮還不曾剝落，打掃了一番後還挺大氣，古窯分左右兩間房，中間是個狹窄的門廳，最難得是窯頂上還有著一座閣樓，雖然也破落了點，但無論怎麼看著也算是大戶人家。
陳永年領著媳婦，帶著老孃美滋滋的住進了古窯，期間有不少曾經在一起的左鄰右舍過來拜訪，一個個都呲著牙左看看右看看，“永年啊，這窯房買的值啊，你看看，光窗臺就兩尺厚，這牆得多厚了，保證冬暖夏涼。”
陳永年心裡也是美滋滋的，畢竟自己的祖先們可都是在破土房中住了一代又一代，從來沒有一個像陳永年這樣揚眉吐氣的。可是好景不長，陳永年的四個弟弟很快就找上了門，當初每人分的那點錢只夠大家娶個媳婦，空出來的那三間土房也一人佔了一間，這不輪到老五了，沒有了住處，就算有錢娶的起媳婦，那也得有個住處。
老五可憐巴巴的看著他大哥，“我說哥啊，要不你再給湊點？我也自個蓋個土房住。”陳永年剩下的錢已經全部花完，哪裡還有錢給老五蓋房子？只好左推右推的把幾個弟弟都打發走了。
陳家老五一看自己哥哥們都有了住處，自己反倒要跑到村邊的破廟裡住，心裡一股邪火就忍不住的往上竄，“他們倒是自己快活了，都不管我了！”陳老五急匆匆的跑去找他的老實二哥陳永福，陳永福沒有辦法，只好三番五次的帶著老五往陳永年家跑，央求著陳永年再想想辦法，好歹也給老五弄間房子住著。陳永年思謀著也只能再出去一趟，想辦法給老五弄點錢蓋房，但他乾的事不能讓別人知道，便先把兩兄弟打發了回去，趁著月黑風高的夜色出了門。
陳永年一走就是半月，陳家兄弟可不知道他們的大哥出去弄錢去了，只以為陳永年出門躲著兄弟們不見，陳家老五一看大哥索性躲了出去，便跟三個哥哥一合計，把古窯頂層的閣樓給拆了，這樣賣點青磚還能換錢，也差不多夠老五修間房子了。
等到陳永年回來的時候，看到自家的窯頂被拆的平平整整的，上面的閣樓已經不翼而飛，便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只好嘆息一聲回到了家中。
自此陳家兄弟看到陳永年後，都會躲著走，畢竟自己兄弟竟然拆了大哥的房子，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都有點過意不去。陳永年倒是沒什麼，他也明白自己兄弟們的心思，日子過的苦，也只能這樣相互幫襯著過活。
事情到了這裡也沒什麼奇怪的，奇怪的是，自從我爺爺陳永年住進了古窯後，他母親，也就是我的祖奶奶，發生了一點不尋常的事。
當天陳永年按慣例從地裡回來，他媳婦桂蘭招呼婆婆過來吃飯，看到婆婆盤膝坐在兩尺寬的窗臺上，閉著眼睛唸叨著什麼，桂蘭一看婆婆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心想婆婆這麼大年紀了還小孩子心性，自個坐在窗臺上玩呢。
連續叫了幾聲老太太也不理，陳永年聽到自己母親不應聲，也就走了過來，看到母親的樣子後也想笑，心想娘真老了，人們常說老頑童老頑童，看來還真是不假，人越老心性就越像小孩子。
陳永年爬上土炕去叫母親，可是老太太就是自個在那唸叨，根本不理陳永年叫她。陳永年只好伸手去拉了一下母親，誰想一拉之下，老太太卻蹭的站了起來，老太太就那麼站在窗臺上怔怔的看著陳永年，陳永年突然發現母親本來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睛裡，透著一股股的精光，一時間也忘了該怎樣去反應，只聽到一個陌生而嘶啞的聲音說道：“永年啊，以後你把飯放到炕上就行了，不準再來打攪我。”
陳永年不知道自己的母親發生了什麼事，聲音與神態完全大變樣，但有一點還是肯定的，他母親還是認識他的，所以也就沒去多想，只以為人老之後總會有些變化。
陳永年的母親一改往常萎靡衰敗的神態，似乎年輕了幾十歲，本來走路有點顫巍巍的，可是自那以後，便精神煥發，像一個精神飽滿的年輕人一樣，在村裡邊四處溜達，而且還有了一種說不清楚的能力，之所以稱之為說不清楚的能力，是因為它確實說不清，驅鬼的能力，誰也說不清楚，而每次誰家有個什麼不乾淨的邪事怪事了，只要老太太出馬，不出一天便什麼事都沒有了。後來大家都相信了老太太驅鬼的能力，有什麼不順的事，總會找上老太太，送點糧食了什麼的，就可以逢凶化吉，陳永年的日子也就過的舒舒服服的了。
陳永年的心裡其實一直在偷笑著，他自己的想法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要說他信不信鬼神？他會很肯定的點點頭，說上一句“舉頭三尺有神明”，要說他母親會驅鬼？那他就不信了，那是誰？那是他母親，生他養他的母親，雖然母親的性格精神都有了變化，但他還是不信，只不過老太太每次給人驅鬼，總會有點收穫，陳永年也就樂得接受了，別人白給你吃的，你不要不就成了傻子了麼？但是在老太太過世的那天，陳永年卻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的存在，他也相信了老太太的變化，並不是為了一些回報而裝神弄鬼，至於說有沒有驅鬼的能力，陳永年也說不清楚了。
那天老太太躺在土炕上，陳永年和幾個弟兄都站在了跟前，“娘，你還有什麼要囑咐的，兒子在這裡聽著呢。”陳永年湊到母親的耳邊說道。
老太太睜開眼睛看了看跟前的五個兒子和兒媳婦，欣慰的笑了笑，“孩子們都成家了，我也就放心了，你們幾個先出去吧，我跟你們大哥有話要說。”說著還擺了擺手，示意陳永年的弟弟們出去。
等到屋子裡就剩陳永年和他母親的時候，老太太便讓陳永年湊到嘴邊來，說道：“年兒，娘知道你當初乾的那些事，娘也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你爹死的早，娘身子又薄弱，你為了這個家過的好點，才黑心做了那些事，只不過因果循環……”老太太說著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陳永年一聽，心裡一驚，他當初做的事？他從來沒有說起過當初做過的事，同時陳永年心裡還存在僥倖心理，“也許娘她說的事跟我想的不是一回事呢。”
老太太伸手摸了一下陳永年的臉說道：“這些年苦了你了，當初你到城裡邊偷東西，不小心被人家撞見，結果犯了人命，哎，”
陳永年一聽直接驚在了當場，他無法相信眼前的母親竟然知道這些事，他從來都不曾跟任何人說起過，此時陳永年心中惶恐不安，要知道這事要是被外人知道，是要槍斃的。
“娘，你是怎麼知道？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娘，你是怎麼知道的？”老太太慢悠悠的出了口氣說道：“夜裡夢中知道的，一個男人告訴我的，他說他就是你殺的那個人，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驅鬼的能力，但是每次我都靈驗了。”
老太太說著伸出來手，陳永年看到母親手中捏著一塊綠綠的東西，好像是塊玉佩，“這塊鳳佩是我在窗臺上的牆縫裡找到的，我以為是以前大戶人家砌到裡面去的值錢東西，拿出來一看才知道是這麼一塊鳳佩，我都看出來這個東西不值錢的，也就沒有在意，後來我在夢裡總能夢見一些人，跟我說各種各樣的話，再後來我發現我的精神越來越好了，對了，年兒啊，夢中人說了，因果循環……”老太太說到這裡卻突然眼睛一瞪走了，陳永年面對突如其來的事情，甚至忘了悲傷，只是一愣一愣的看著母親手中的東西，等到他反應過來後，母親已經死了，嘴巴半張著，眼睛瞪的老大，好像她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突然就會死掉。
陳永年的母親死後，陳永年的媳婦桂蘭在窗臺的牆上發現了四個字“誤入迷途”，看牆上的字跡不像是新鮮摳出來的，像是很久以前的字跡，陳永年以為古窯中有不乾淨的東西，便請了很多神婆來看，甚至有一個是名氣很大的風水先生，但人家們都說這古窯根本沒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只是一座平平常常的古窯。再後來也沒有什麼離奇古怪的事情發生，陳永年也就放心的住在了古窯中，只是有一件事就像貓爪一樣在陳永年的心中撓著，他一直沒有孩子。
更多免費小說 點擊《 》
閱讀更多 縱橫中文網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