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門,對不起,我走了

曾經在那座叫玉門的石油小城工作過,雖然已經離開她多年,但思念依然清晰,以虛構的情節來懷念真實的玉門和那裡曾經的過往。獻給漂泊在異國他鄉的玉門兒女和曾經工作過至今仍懷念玉門的人們。


玉門,對不起,我走了

在2300米的山崗上,有座石油小城玉門,那裡有我曾經年輕的身影和足跡,也有我無法抹去的記憶和思念,而現在的她,是否已經蒼老?在網絡裡可以搜索到“已經因石油的枯竭而變成了一座孤寂的傷城,甚或已經被破拆的慘不忍睹”看到這樣的字眼,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而記憶卻清晰起來。對她的記憶如此深刻,以至現在生活在京南小城的我無法忘懷,玉門,我魂牽夢繞的玉門,玉門,在哪兒? “是那個春風不度玉門關的玉門嗎?”回到河北,回到地方工作,問敦煌,有人知,嘉峪關也有人曉,問玉門則無人去過或聽說過了。西北甘肅的小城玉門,有時在地圖上都尋不到名字的地方,即無名勝古蹟也無名川大山,只是千里沙漠河西走廊祁連上腳下的一個石油小城。
玉門,對不起,我走了

玉門是我國的第一個石油基地,在我的情感中則是永遠的第二個“家"想起她,就讓我感到溫暖和親熱,讓我鼻子發酸眼睛發潮。掐指算算,我在那個地方工作生活整整十五年,在玉門石油管理局地質調查處野外2264隊度過了人生最美好的時光,度過了我多愁善感,為愛垂淚為愛笑的浪漫時光。還記得那年在部隊最後一次指導員的談話:江河,部隊要抽調一批黨員,班長職務以上的同志轉業到玉門,玉門油田是我國最早的一座石油老礦,那裡聚集著成千上萬的部隊轉業官兵,希望你到那裡以後發揚我們軍人的光榮傳統,不要給我們軍區獨立營臉上抹灰。光陰隨一頁頁日曆失去,再回頭,從離開她回到河北,又二十年過去了。那遙遠似夢的皚皚白雪的祁連山下,鎖在大沙漠煙塵中…
玉門,對不起,我走了

那時,從北京坐火車到玉門要坐七十二個小時,那一路,我曾經往返過幾十次,當年過五十離開基層崗位回到機關科室不再為事業拼搏閒閒下來的時候,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辦公室裡,有了時間懷舊,有了時間品味過去,有了時間想起玉門人的誠實和俠肝義膽,曾在事業上提攜和幫助過我的地震大隊長馮秀芳,2264隊的同事蔣勁松,廖科全,邸英彬,張英,馬季山,張西林,周躍漢,劉菊珍,張震中,趙建民,孟慶忠,梁伯忠,老四,馬蘭,水靈子,梅得芬,付玉霞,孫萍,王潔,元元,閔永海,韓宏賓....還有青海石油會戰中將生命丟在茫茫戈壁鹽鹼灘上的那三個美麗姑娘:王銀萍,顧清華,楊鳴。屋裡靜靜地,我不時的在想起什麼…那眾多的曾經熟悉的面孔,不能一一述說的名字,泡上一杯茉莉花茶,捧在手裡,嗅著茶香,望著窗外,我會想起她,思念她,回憶她,象惦念曾經的一位戀人,玉門,她還好嗎?她秀麗如昔嗎?她還記得我——牽掛我嗎?
玉門,對不起,我走了

世上有沒有比玉門更小的城市?一邊東崗,一邊西河壩,象樣的路只有一條由南往北大上坡的柏油路,處機關就坐落在剛進玉門的道路南側, 玉門人大多來自中國各省地縣,以部隊轉業官兵居多,山東,四川,陝西,甘肅,河南人佔多數。五六十年代,西邊建設需要人,也可能因為這邊工作好找些,工資待遇高些,近些的河南人,陝西人,山西人來了;遠些的浙江人,安徽人,廣東人也來了;還有有來自北京,上海,天津繁華熱鬧大城市的年輕人在這裡安了家,落了戶,變成了玉門人。 玉門地方小,可玉門人大多是見過世面的,有一點瞧不起來自周圍地縣未出過遠門的本地人,因為他們會說一口較標準的普通話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天文地理,歷史傳奇都能吹上幾個小時牛,大到國家大事政策決議,小到燒魚煎肉烹製地方小菜都知皆懂。玉門人是自信的,也是自大的。“有油的地方,就有我們玉門人”。“石油工人一聲吼,地球也要抖三抖”這樣的詩句,讓玉門人自大的可愛,自大的讓人輕易原諒。
玉門,對不起,我走了

玉門的男人,多從事與油有關的工作,採油工,鑽井工,煉油工。運輸處,地調處,器材處,鑽井處。玉門的男人那叫個男人,更叫個爺們,他們的工作多在荒郊野外,戈壁山溝裡,連鳥兒也不飛過的地方,夏天驕陽似火,冬日寒風鑽骨,一年四季,身著油膩不堪的工作服,看不出本色的靴子,頭髮髒了,鬍子長了,嗓門大點,罵幾句孃的,對著青天撒泡尿,沒人計較。輪到休息日,洗個舒坦的熱水澡,換上平日沒機會穿的新式夾克,抱著散發著甜甜奶氣的娃娃,神清氣爽,疲憊全無,在大街上逛遊,給他(她)一遍編地教;“這是樓,這是車,這是樹”。享受著幸福享受著陽光享受著生命。
玉門,對不起,我走了

玉門的男人上班掙錢,養家活口,在家裡有著一家之主的地位。油田工作艱苦勞累,但工資獎金頗高,待遇福利也豐。除了養活老婆孩子,來自鄉下的,還要贍養雙親,接濟兄弟姐妹。單位一年半年的會發給工人單衣棉衣,皮鞋,手套等勞保用品,過年。過節給家家戶戶都分雞、鴨、魚肉、蔬菜、水果。石油工人,一下子從存摺上取出二,三千元是不成問題的,就是差個幾百塊,先從工友師傅那兒借,發了工資再還。
玉門,對不起,我走了

玉門的姑娘,當地人叫丫頭。也許是以吃麵食為主的緣故,她們不似江南女子那麼桃花粉面,嬌嫩纖細。冬來早早就捂上大口罩護著臉,擋風避寒,又愛擦這個膏那兒霜,她們也不象本地姑娘被紫外線曬的又紅又黑,土氣木氣,玉門的姑娘有著北方姑娘的美麗嫵媚,個個直言快語,身材大多比較高大,象白楊樹一樣健康,充滿青春的活力朝氣。玉門的姑娘,人居邊遠偏僻小城,卻很時尚,喜歡追趕潮流,她們不似她們的母親那一輩人,這不捨得那不捨得。她們的錢大多花費在衣服和化妝品上,大城市流行什麼款式模樣,不出一個月,就能穿在玉門姑娘身上。有些是請朋友出差旅遊結婚捎回來的,有些是從小商販手中講價還價買回來的。一百多塊錢一套的化妝品一狠心也買了。哪怕被做母親的責罵半天,哪怕下半個月午飯只吃燒餅夾榨菜。姑娘也要把自己收拾穿戴的鶴立雞群,也要一領小城最新時時尚。玉門的姑娘有著女孩兒特有的傲氣,神氣。她們許多幹著和男兒一樣的工作,出野外,下油井,平時上班工作服帽子口罩榔頭鞋,只露出兩隻眼睛,不說話辯不出男女,沒機會表現自己的美麗,真委屈,好不容易等到休息,精心化妝打扮了,穿上新潮的衣裙,蹬上高跟鞋,三三兩兩的閨中好友,牽手摟肩,馬路是她們展示儀態萬方的天然T臺,特別是北平商場一帶,人多熱鬧,姑娘們花枝招展。爭相鬥豔。卻表現的面無表情,目不斜視,那心裡分明在想:“我多出眾呀。多漂亮呀。人人都在看我吧”。若無聊的小夥子招惹了,便破口大罵:“流氓。不要臉”。黑髮飄揚,柔裙灑脫,讓玉門,讓沙漠小城短暫的夏留下一副畫兒。


玉門,對不起,我走了

玉門人牛肉土豆吃的多,白酒二鍋頭喝的多。玉門人實在,熱情,爽快。多是工人,粗人,讀書人少,就沒了書生的清高斯文,地方小,當大官的也不多,就無官人的勢力霸氣。不到三言兩語,就能認識個鄉黨,馬上相邀:“晚上到我家吃飯去,於是”我就空手而至,混一頓好吃喝。朋友的朋友,知我一人在外,吃集體食堂,熱情請我:”星期天上我家吃飯。隨便“有好幾個大年三十,我的同事們得知我的妻兒在此不能回老家過年,爭相叫我和他們家人一起過。”面對著一桌子美味佳餚,面對著同事一家子人的樸實笑容,我往往不能自己,淚花閃閃,臨走,同事母親還要給我的孩子每人手裡塞上二十元錢。這種關愛玉門人不求將來如何回饋報答,那些年,我沒少在同事朋友家裡白吃白喝。


玉門,對不起,我走了

我想念玉門的樹。那裡土質多石多沙,乾硬少水,種植不成什麼名貴嬌氣的樹,只有楊樹在那兒適者生存安了家。馬路兩旁,機關院子,中小學校,家屬區裡都是種著楊樹。每年春來,楊樹吐著飛絮兒,冒出嫩芽兒,給這個油城畫上綠色,塗上春意。 另外,還有沙棗樹能在那裡活,開著小小的黃花兒,不豔不美,卻很香,遠遠就能聞得到,沙棗熟了,澀澀甜甜,很招人們的喜歡。 玉門地處沙漠,周圍地縣卻盛產瓜果。人們買起西瓜,白蘭瓜,甜瓜不是一個兩個買,而是用麻袋裝,一買一二百斤。買起桃,杏,梨,蘋果,也是成箱成筐的往家抬。 玉門人請你吃西瓜,一刀切成兩半,讓你用勺兒挖著吃,一半不夠,把另一半也吃了。那才叫吃西瓜,那才過癮。 玉門最有名的飯是拉條子,用最好的精面兌鹽和麵,拉的細細長長,煮出來,調上醬油,醋,辣子,肉炒菜,一拌,賊香。蒸涼皮子蒸麵筋,調上蒜汁,芝麻,醬醋,涼而爽口,人們都愛吃,大冬天,我能一連吃上兩碗,還有羊肉湯,牛肉麵,砂鍋豆腐,蔥花燒餅。


玉門,對不起,我走了

九十年代初,由於個人感情,工作的緣故,經過反覆思考,我決意離開玉門,那時調動並非易事,當時處裡分管人事的某處長一直卡著不給我辦理調動手續,又找了紀委的某書記幫著從中撮合,帶著不多的積蓄,手提簡單的行囊,在酒泉火車站,我登上東去的列車。
玉門,對不起,我走了

看著遠去的城市,想起沒能來為我送行的朋友和我生活過十幾年的城市。我無法自制,百感交集,淚水似泉水般的往外湧 “玉門,對不起,我走了,我要離開你了,我的玉門”。我已看不清玉門,玉門已浸泡在我的淚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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