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治好我的病,也醫好了我的心

他治好我的病,也醫好了我的心

明朝嘉靖年間,京城有個名叫孫五尚的大夫,專治疑難雜症,很有些名氣。這天,京南大興縣的蘆員外來找他看病。

蘆員外一踏進診堂,就看到中堂上掛著一幅字:妙手回春。那4個字寫得歪歪扭扭,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他不覺笑道:“先生醫術高超,名聞天下,掛這麼幾個字,卻有失風雅了。”

孫五尚正給別人看病呢,聽到他這麼說,頭也不抬地應聲道:“我這字不圖好看,只圖能給人治好病就可。”用字給人治病?蘆員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追問了一遍。孫五尚仍在給那個人看病,一邊頭也不抬地又應了他一遍。蘆員外還是頭一回聽到這麼奇怪的治病法,不覺笑道:“若是能用字治病,那還要大夫幹嗎?我們去找書家看病也就是了。但不知先生這幾個字,能看什麼病呢?”

孫五尚仍是頭也不抬地說:“就看你的病。”蘆員外有些生氣了。自他進門,孫五尚都未曾看他一眼,又沒問他的病情,怎麼知道他得了什麼病呢?卻說幾個字就能治好自己的病,這不明擺著糊弄人嘛。他就生氣地反問道:“這幾個字若是治不好我的病,你又當怎講?”孫五尚說:“那我賠你10兩銀子。”蘆員外道:“那就一言為定。”

孫五尚這時已給那人看完了病,開完了方子,然後從牆上摘下那幅字,交到蘆員外手中:“你拿回這幅字,掛在中堂,一個月後,你的病就可好了。如若不好,我賠你10兩銀子;如若好了,你給我1兩銀子的診費。”蘆員外道:“好!”

蘆員外怎麼算都覺得這是筆穩賺不賠的買賣,就跟孫五尚定下了約,卷著這幅字回家,掛到中堂。白天看晚上看,都覺得那字也沒甚變化,歪歪扭扭,不成體統,也就是私塾3年的水準。他看不出端倪,又想是不是墨裡含了玄機,請來郎中評看,郎中也說那就是一般的墨,沒加藥草,無甚功效。蘆員外暗暗地想,這10兩銀子,自己是贏定了。

一月期滿,蘆員外卷著那幅字去找孫五尚算賬。孫五尚一見到他,就笑吟吟地說:“你是給我送診費來了。”蘆員外譏諷地笑道:“你怎麼只想著我給你送銀子,卻沒想著該當賠我銀子?”孫五尚白了他一眼說:“你的病該當好了,那還不給我診費?你可不像是賴賬的人呀。”說著,接過那幅字,又掛到了中堂上。

蘆員外愣住了神兒。他再感覺一番,好像那病真是好了,胸不悶了,腦不脹了,眼睛也不疼了。他試著走了兩步,果真步履輕盈,穩健如初,不覺奇道:“我的病真是好啦?”孫五尚瞥了他一眼說:“病不欺人,你也不會欺我。快,結了診費吧。”

蘆員外掏出銀子,遞給他。孫五尚不客氣地收下了銀子。蘆員外問他是怎麼給自己治病的,孫五尚卻不肯說。蘆員外心裡生出好大的疑問。

他治好我的病,也醫好了我的心

蘆員外病好了,心下大喜,高高興興地回家,半路上碰到了孫福,眼睛一亮,忽然又有了主意。孫福是個秀才,在學館中當著教書先生,卻是體弱多病,找許多大夫看過,不見好轉,連個老婆都說不上,都怕嫁給他會守活寡。蘆員外就喊住了他,對他說,京城裡有位神醫,寫了幅字就治好了自己的病,要治他那病,估計也就是多寫兩個字的事。

孫福一聽,驚得下巴險些掉到地上,結結巴巴地問道:“你說啥,寫幅字就治好了你的病?”蘆員外拍著胸脯說:“我還能蒙你不成?而且呀,即使治不好你的病,你也有筆銀子好賺。”蘆員外說了自己跟孫五尚打賭治病的經過,孫福問清了孫五尚醫館的位置,拔腿就趕了去。

這事兒明擺著,甭管是賺到了銀子,還是治好了病,對孫福來說都是好事啊。

等到傍晚,蘆員外來到孫福家,想問他是否請到了字。孫福的老孃開了門,是她帶著蘆員外來到堂屋,沏茶倒水,殷勤款待。蘆員外見中堂上空空如也,先就有幾分失望。孫五尚若是不給孫福字,他就無緣窺破其中的秘密了。

孫福娘給他端上茶,這才到書房去喊來了孫福。蘆員外問他是否請到了字。孫福皺著眉頭說道:“字是請來了,但我卻看不透其中的奧妙。”蘆員外忙著讓他帶自己去看看,孫福就帶著他去書房。

別看孫福家貧,但書房還是有的。牆壁邊放著一個書架,上面擺著些書,還有個破舊的書案,上面放著筆墨紙硯。此時,書案上正端端正正地鋪展著一幅字,想必就是他剛剛請來的治病字了。蘆員外忙著湊上前去看,卻見紙上也是4個字:妙手回春。但那字卻寫得遒勁有力,力透紙背,一看就是功力深厚,非大家不能為。蘆員外問孫福,孫五尚如何給的他這4個字。

孫福說,他趕到醫館後,孫五尚詳細地詢問了他的病情和症狀,然後輕笑著說,如此之輕的病,無須用藥,只需幾個字就能治好。孫福還記著蘆員外跟孫五尚打賭那回事,也用話激他,孫五尚被激不過,也跟他打了那個賭,以一個月為期,看病情定輸贏,然後就給了他這幅字。

蘆員外問他:“你可從這字裡看出了什麼?”

孫福搖了搖頭,說他自打請了字回到家,就一直在看這幾個字,琢磨其中的道道,但看不出絲毫端倪啊。

蘆員外在手指上蘸了點兒口水,又按到字上,沾下了一點兒墨,放到舌頭上輕品,只嚐到一點淡淡的墨臭,卻是沒有半星兒草藥味兒,跟寫給他的字是一樣的。字裡沒有草藥味兒,那會不會紙裡浸了藥水呢?他又在手指頭上蘸了口水,想去試紙,孫福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說:“如此難得的好字,莫讓你給毀壞了!”

蘆員外試不得,也摸不得,只得看,但看不出端倪,再聞,也聞不出古怪。倒不知這古怪藏在哪裡。兩個人又琢磨了半宿,仍是解不開這個謎團,只得先散去了。

此後,蘆員外經常到孫福家來,跟他一起參詳那字中的秘密。但幾天下來,卻毫無收穫,兩個人漸漸就死了這份心。

這天,孫福忽然來拜訪蘆員外了。蘆員外還以為他參透了字裡的秘密,忙著請他進來。一見孫福,他不覺先吃了一驚。這些日子沒見,孫福卻小小地變了模樣,面色紅潤了,眼睛有神了,身子也強健了,全沒了當初的病秧子樣。他不覺奇道:“秀才,你的病好啦?”

孫福喜道:“好啦。”

蘆員外忙著問:“真是那字給你治好的?”

他治好我的病,也醫好了我的心

孫福點了點頭,說他這些日子沒看過別的郎中,沒吃過藥,只是守著那幅字,病卻好了。他想,該當是這幅字給他治好了病。故而,他想這兩天就趕去京城,感謝孫神醫,付過診費,還想跟他提個不情之請,就是買下這幅神字。他手頭兒上沒有這麼多銀子,這才來找蘆員外借的。

蘆員外說:“走,咱一起去找孫神醫。他不把這字能治病的秘密告訴我,我又要得個心病了,還得找他去看!”

兩個人走進醫館,蘆員外大聲說道:“孫神醫,我有了心病,你來給我治治吧。”孫福在一旁附和著說:“我也有心病,你也得幫我治治。”

孫五尚看看他倆,忽然笑了:“你們倆的心病,無非就是我這字怎麼治好了你們的病。我也不妨告訴你們吧。”他這才說,憑他多年的行醫經驗,已經能從人的腳步聲聽出這人得了什麼病。所以呢,蘆員外一進門,他就聽出蘆員外沒啥大病,只是平日愛低頭沉思,頸椎壓迫心經,就會感覺胸悶噁心,厭食多夢,故而,他給蘆員外那幅字,還讓他掛在中堂,蘆員外必覺得好奇,時時仰頭來看,個把月,就會治好他的病。

孫福忙著問道:“那我呢?”

孫五尚又說,孫福是個秀才,飽讀詩書,自感高人一等,故而經常仰著頭走路,那就會頭腦虛空,腳步不穩,時間長了,就會心慌氣短,食慾不振,精神萎靡,眼睛呆滯。他送給孫福那幅好字,還讓他擺在書案上,孫福必定對那幅字著迷,時時低頭來看,也會讓他覺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從此低頭做人。他想模仿那幅字,自然想到要寫出好字,須得身正腕穩手平,那就要鍛鍊身體。這樣下來,孫福的病症自然也就好了。

蘆員外和孫福面面相覷,然後就臉紅了。孫五尚確實是個神醫,他不僅能治人的病,還能治人的心……

— END —

出自《故事林》雜誌

2018年3月上半月刊

欄目:古裝劇場

原文標題:《字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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