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第三種愛情

文/李芳洲

小說:第三種愛情

在澳洲出差,悠閒而愜意,陽光沙灘藍天白雲,放眼望去,到處是鬱鬱蔥蔥繁花似錦。

然而白靈的父親——白董事長,在電話裡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告訴我:“白靈已義無反顧地到普陀山出家了……”

我聽了又驚又暈,彷彿大理石般平滑的海面,被鋒利的船頭切開,心海立即波濤洶湧。兩位老人心痛地哭訴,促使我不得不撂下手中的一切,咬牙買了商務艙,輾轉到普陀,同老人匯合。唉,票那麼貴,又不能比普通艙先到,不為趕時間,誰願當這個冤大頭呢?

在機上,我心亂如麻,疲倦得全無睡意。只好翻出白靈的影集,打發百無聊賴的焦躁,追憶似水年華,想從曲線的時光中,嗅出不圓滿的蛛絲馬跡。白靈性感美麗,楚楚動人,永遠時尚驚豔。照片裡有主持節目的,有穿著晚禮服跳舞或報幕的,有采訪別人的,有演奏鋼琴K歌的,有駕船海遊,也有安靜讀書或寫生的……

她父母本就郎才女貌,她更是繼承了全部優點,美得精緻,美得全面徹底。不僅如此,她還總是踩著時尚前沿的潮頭走,引領服裝的先河。為了一個節目,一次活動,她還用美瞳或各色隱形眼鏡,裝飾長睫毛。本就美麗清澈的大眼睛,搭配服裝和情節……這麼個才華橫溢、能力超強,羨煞多少女子,又令無數帥哥垂涎的千金,怎麼就中邪似地學李娜了呢?

我風風火火地趕到賓館,見到了巴望我出現的白董事長夫婦。他們也一頭霧水,解不開謎題,能給我的信息,跟電話裡說的差不多。我只好馬上包車往普陀山進發,還好,幾經周折總算見到了白靈……她沒有剃度蓮臺,秀髮依然,使我竊喜。但見她很瘦削蒼白,再沒有半驕狂、半帶羞,眼波流動,顧盼神飛,先前的那個白靈的樣子。只是眉宇間多了幾許悽楚幽怨!不合身的袈裟替代了華服,也就失去了昔日的妖嬈與風采。默然對視良久,我倒沒出息地先哭起來。她邊拉我,邊拭去我的眼淚,這個動作,終使我想到,才三週不見,總算不至紅塵蓬萊兩茫茫!我們走進禪房,但見這簡陋的陳設,跟她原來豪華、氣派、優雅的臥室、客廳、起居室,簡直不能相比。

小說:第三種愛情

我未及開口,她就關上門,挨我坐下,說:“你就是為我出家來的?想討個說法,對不對?”

我點頭道:“這麼短的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說著,我走到小桌旁,問:“有咖啡嗎?我可兩夜沒有閤眼了。”

她說:“我替你煮吧。”於是嫻熟地熬起了咖啡。

我倒上一杯,徑自走到一張只有咖啡屋才有的椅子上坐下。沒想到,白靈一反常態,一把把我從椅子上拽起來,咖啡溢出,灑了我一身。她一邊拉一邊把我往旁邊的凳子上推,同時,很生硬地說:“那椅子是我的專利,別人誰都不能坐,不能碰!”我還未回過神來,她卻自顧自地坐到那把咖啡椅上,長嘆一聲開口道:“你不能有辱使命,否則交不了差的。就容我先從這椅子講起吧。

這椅子是我的親愛常去坐的,每當他離開,我就趁著他的餘溫和體味猶存,趕忙進去坐一陣,順勢撿起他脫落的頭髮,用精緻的首飾盒裝起來。喝一杯咖啡,彷彿靠在他的胸前和肩頭,享受著他的擁抱。發散著想象,馳騁著愛的翅膀,閉目於溫情中小憩一會兒,然後滿足地離開。如今,他走了,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我萬念俱灰!”她哽咽得泣不成聲,“我不是他妻子,也不是公開過的朋友。只好好說歹說高價買下這把椅子,永遠追思緬懷,即使出家也帶著。每天回房,便坐在上面,只等午夜夢迴,與他相會一會兒……”

我說:“那怎麼從來不曾聽你提起過這人?他是誰啊?虯髯客還是李靜?不會是哪位男一號吧?”

“不許你用這種口吻調侃我的感情,褻瀆他的人品。我和他可是乾乾淨淨的。”她又說,“我不是像一般女孩,裝傻賣萌,用撒嬌去贏得男性好感的。我和他很少謀面,四年只見過五次,還只是最初那一年,以後再也不願相見。我只是遠遠地看著他,只等他走遠以後,才飄然坐在他坐過的位置上,去體味、享受、領略如夢似幻的愛意!”

我驚訝地張大嘴巴,正想說你們是二十一世紀4G風時代的人嗎?她卻用手勢制止了我,繼續說:“我們四年前,在一次盛宴的舞會上一見鍾情,也約會了幾次,彼此欽慕不已,相逢恨晚……

然而一次,我無意中見他與另一女子,從夜總會出來,走得很近,相談甚歡,十分親密。從此,我不再理他。他多次意欲解釋,都遭我拒絕。我不願聽,不想聽,我認為自己已經受傷。我要的愛,是絕對純粹,不能有一點瑕疵。出於對人性的瞭解,就再也不相信愛情,不願生活中有傷痛和遺憾,於是就出現了永不結良緣、沒有觸感、沒有瑣碎細節、沒有實在生活的第三種愛情。那是隻有意念、幻想,不為人知,可以不斷完善,永遠美好的單戀情緣。

他死前四個月對我說:‘你實在不理我,我將不再等你,我要結婚了。’

我用短信回他:‘好的,按你個人的意願生活吧。’”

我問:“那你痛苦嗎?失落嗎?”

她說:“起初也有過短暫的心絞痛,但很快就釋然了。為他的心有了好的歸宿慶幸,總比讓他晃悠飄忽,被壞女人玩弄情感要好很多。

他每週照常來貓屎咖啡屋喝咖啡兩次,這是我們初相逢的時候常聚的地方。每次出門他總左顧右盼,好像在找什麼,或者以為丟失了什麼。往往十分鐘以後,才悵然若失地開車走了。”

“是不是在找你,等你從天而降?”我問。

“也許,也許沒有也許……”

“你確定他沒有看到過你?”我問。、

“不知道,”她說,“我儘可能不讓他發現。我想一旦走近對方,太瞭解,太熟悉,便會興趣大減。婚姻不就是因此索然無味的嗎?所以我寧可這樣遙遙相望,永不走近,保持一份理智和新鮮的完美!要不是他意外身故,我會默然遙望陪他一輩子,絕不打擾別人的家庭……現在他去了,我一下子羅盤失手,方向全無,平衡打破,寄託沉海,再也無法打撈,只有這把椅子的漂流瓶。我高價買下它,陪我在普陀或更深的古剎,了此餘生!”

她哭了很久,很傷心。末了,對我說:“咱倆是無話不說的閨蜜,千萬別把真相告訴我父母。他們知道是不會原諒他的,會恨他,罵他的。我不能容忍別人傷害他,哪怕是我的父母。”

“那我們定一個同盟,我就說因為算命先生說你不出家便保不了性命,所以不得不走這一步。”

她說:“這樣最好,電視臺或親友不過罵我迷信什麼的……”

我知道勸也沒有用,因為她失去了才知道愛的可貴,可惜當時已惘然,這是她懺悔無方,為遺憾贖罪。只是那把椅子已說明她塵緣未了,哎!了了有何不了!

我漫步山間,無心看風景。為了怕受傷,反而傷得更重。本想不遺憾,少遺憾,想不到反而更遺憾,人總是作繭自縛。當知覺的門,洗刷得過於潔淨,豈不是更易沾染灰塵?白靈自作聰明,防衛過當,其實有自私、有孤傲,過於自尊,反倒自卑。以至男友一死,情感便沒了母體,整個情感世界被抽去了脊樑,如沙漠沒有參照,難以渡越,便一頭撞在自己堆砌的岩石上,使靈與肉一同撞碎!她親手趕走了青春,流放了幸福,害人害己!

好一個如花似玉,冰雪聰明的好女子,被不願遺憾的遺憾吞沒了,誰知道那男人會不會也是同樣呢?假如我早些知道,會不會撥雲見日地呼喚,將他們喚醒……

人生可以假如嗎?

小說:第三種愛情

(圖片來自於網絡)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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