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巴黎老佛爷百货最近的那家星巴克咖啡厅外，太阳伞下的座位永远不得空闲，操着各地方言的中国游客几乎全天热热闹闹地将这里占据。大家显然不爱喝咖啡，只是不断把座椅搬进搬出，争取坐到一起聊闲天。星巴克的工作人员似乎对此也习以为常，并不强迫大家消费。
咖啡厅门口的马路边随时停靠着六七辆大巴车，上上下下的乘客通常衣着鲜艳容易识别。他们围绕着一面小旗帜站满街道，或者随时抢占咖啡厅难得的空位。地处百货商场和退税中心交叉口，这片区域自然而然成了中国旅游团的中转地和歇脚处。领队们常带着游客在此清点购物成果，整理队伍。
■ 在百货商场和退税中心交叉口，领队们常带着游客在此清点购物成果，整理队伍。
中老年游客青睐团队游
黄昏时分，在隔壁街的中餐厅“上海饭店”用完晚餐，数十个夜游团已经蓄势待发了。这家餐厅原本是一家定位高端路线的中餐馆，但因难以为继而倒闭，后转为只接待“团餐”的定点饭店，反而一直生意兴隆。
“夜游团”的宗旨是在观赏巴黎夜景的同时，更深度了解城市的历史文化。因此，旅游团通常会将三个小时的晚间行程设定为额外的自费行程，“外包”给巴黎当地的旅行社或导游。进入四月，在巴黎生活了十多年的“资深”导游李辰频繁背着四十个讲解器在夜晚登上大巴，开始他旺季的忙碌工作。
这一晚的团队成员多是来自云贵川等地的退休人员。15天的欧洲行将在巴黎收尾。此前他们已经途经了德国、奥地利、意大利等地。长途旅行疲惫之余，他们仍然对西岱岛的巴黎起源，塞纳-马恩省河左岸右岸的不同底蕴表现出兴趣，不时探头观看或拍摄导游指向的巴洛克建筑。
随着旅游市场的不断发展，法国旅行签证的申请流程已经简化到48小时，自由行的比例逐年增加，但对于欠缺出行经验和语言能力的中老年人，团队游仍然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站在巴黎圣母院广场上围观了宗教以及查理曼大帝统一欧洲的光荣历史后，团员们穿行到拉丁区的中东美食街。店员们用简单的中文拉拢鱼贯而入的旅游团。待大家拥堵在路边等待大巴车时，李辰努力将讲解的内容与旁边的其他几位中文领队区别开来。不远处，塞纳-马恩省河上的夜游船也已拉响汽笛，亮起船灯，驶入宽广的河道。船上的中国游客们热情地向岸边的人们挥着手。
■ 2017年中国公民出境旅游突破了1.3亿人次，花费达1152.9亿美元，是世界第一大出境旅游客源国。
独有的“Business Model”
据中国旅游研究院、携程旅游集团联合发布《2017 年中国出境旅游大数据报告》显示，2017年中国公民出境旅游突破了1.3亿人次，花费达1152.9亿美元，是世界第一大出境旅游客源国。从在线预订数据看，2017年出境游人均旅游费用达到5800元，同比增长7%。
中国旅游市场的爆发式增长，滋养了巴黎遍地开花的地接旅行社。十三区的唐人街上，各种名头的中文旅行社穿插在房产公司、快递公司和中餐厅之间。从某种程度上说，旅游团和导游成为吸纳中国留学生和“自由职业者”的最大基地。和“代购”的工作类似，旅游业的起点低，甚至只要有一辆车，任何人可以从接送机的雏形业务做起。
在李辰的记忆里，2005年到2013年之间是“最好赚钱”的几年。巅峰时期，导游的平均月收入可以达到一万欧元。在恰当时期投入这一领域的留学生，早已不必为生计发愁，旅游创业公司现也已经有模有样。
近年流行开来的“夜游团”模式，通常服务于“7国10天游”“9国15天游”等走马观花式的国内团队游。具体来说，夜游团的人均价格在50至70欧元，人数在20至40人。除了支付给司机和导游费用之外，其余的几乎全数归于团队的领队。而导游的收入中，会有部分返点给国内的旅行社，以期维系未来的合作。李辰说，这是中国旅行社独有的“Business Model”（商业模式）。而全部行程中类似的“自费项目”最多会达十几个，它们的推销则全靠领队的功夫。
当晚的团队中有四人选择不参加夜游，领队不得不陪伴他们自由闲逛，将其余团员交由李辰负责。为了让顾客肯定三个小时的游览“物有所值”，讲解词的准备就要有深入细致的历史细节，并夹杂作为“当地人”生活经验的分享，以及脱口秀似的表达方式。不过，对于大巴车停靠在哪里方便上下，在难觅公厕的城市里找到相熟的中餐馆老板行个方便，或是应对突发的盗窃甚至抢劫事件，倒是更为考验导游能力的事。
■ 2016年以来，中国旅游团在对巴黎安全问题谨慎观望之后又跃跃欲试了。
受到恐怖袭击的影响，巴黎的游客流量从2013年后开始出现下滑趋势，特别是2015年发生的“伊斯兰国”杀害130人的血腥袭击，让巴黎旅游业受到重创。此外，“身上多带大量现钞、喜欢购买奢侈品”的印象令中国游客成为抢劫与偷窃目标的概率也越来越高，针对中国游客的犯罪行为长期以来一直是巴黎治安的顽疾。
2017年，曾有一个约40人的中国旅游团在巴黎南部离奥利机场不远的一处酒店停车场，遭遇4名男子抢劫。游客走出大巴时被喷催泪瓦斯，并被抢走9个行李箱价值约4千欧元的财物。
有统计显示，外国游客参观巴黎时，往往会选择巴黎郊外的旅馆。中国团队游的住址就通常集中于郊区的迪斯尼乐园附近。有酒店透露，中国住客占其客流量的20%至30%。类似针对中国旅游团的恶性事件时有发生。法国媒体报导称，今年法国警方已接到十多起中国游客报案，但实际数量肯定更高。
兼职导游需求旺盛
2016年以来，中国旅游团在对巴黎安全问题谨慎观望之后又跃跃欲试了。以圣母院为起点，途经先贤祠、荣军院、亚历山大三世桥，再到蒙马特高地的经典线路上重新热闹了起来。地接导游设计的夜游行程，通常以埃菲尔铁塔晚间的整点闪灯节目作为结束。夏乐宫的观景平台上，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夜幕降临，飞利浦公司赞助的万只灯泡齐明，是这个城市标志性的景观。最多的时候，李辰同时和14个相识的中国导游在这里同时结束工作。他将游客交还到领队手中，能收到200欧元的现金酬劳，然后他会和同行们一起喝一杯。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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