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禪宗的公案裡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現象,就是不少高僧都怕見婆子。這些高僧不少都是開宗立派的大德,包括名聞天下的趙州和尚、德山宣鑑、南泉普願、赤眼歸宗和麻谷寶徹等,他們一遇上機鋒凌厲的婆子,就紛紛敗下陣來,而且有些還敗得很難看。
這些婆子到底有多麼厲害呢?一起來看幾個禪宗的小故事:
先說有“古佛”之譽對後世影響極大的趙州和尚吧。
有一次,趙州和尚路遇了一個婆子。
趙州就問婆子到哪裡去?
婆子回答:“去偷趙州的筍去。”
趙州便說:“不留神你碰上趙州,該怎麼辦?”
想不到婆子上來就是一巴掌,打得趙州竟然無言以對。
趙州的對手
(趙州這裡至少有兩點該挨巴掌,一是他心中還有個“趙州”在,二是偷東西的事本來秘不可說,他卻把“碰上趙州”的話說了出來,不可說的事說出來了,犯了禪家“秘意”不可說的諱。實際上婆子說去偷筍,是在勘驗趙州和尚對“不可說”的悟證與踐行。結果趙州賣弄了小聰明,就大喇喇地說了出來,被婆子打了才明白,當然無話可說。)
話說趙州吃了一塹,再遇到婆子就格外小心了。有位婆子給廟裡捐了一些錢,附加條件就是要趙州“轉藏經”,也就是誦經祈福。趙州一聽,下了禪床,繞著床走了一圈,然後對來人說:“轉完了。”
這人回去就把趙州的轉經方法告訴了婆子,不想婆子卻說:“我是要他轉全藏,他怎麼只轉了半圈?”
那人回來轉述了婆子的話,趙州吸了一口涼氣又沉默不語了。
(全部佛經說的是四大皆空,圓融妙諦,趙州下來一繞圈,自以為是圓滿了。不想他這樣做,還是有跡可尋,落了筌蹄,正像婆子說的一樣,仍只是一半。)
接下來說說著名的德山宣鑑和尚。這位對《金剛經》瞭若指掌的和尚很自負,行腳到湖南的灃陽境內時,遇到了一位賣點心的婆子。
德山當時挑著行李走得又乏又餓,看見賣點心的婆子,就走上前去。
他還沒開口,婆子倒先說話了:“師父這挑子裡裝的什麼?”
“《青龍疏鈔》。”德山回答。
婆子問:“是講什麼經的?”
“金剛經。”德山一邊擦汗,一邊搭話。
婆子又說:“我有一句話,你答得上來,奉送點心與師父充飢,要是答不上來,對不起,請別處去。”
“那沒問題。”德山信心滿滿地說。
“《金剛經》上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不知師父你要我這點心是‘點’的哪個‘心’?”
一句話,把個德山和尚問得目瞪口呆。尋思了半天,點心也不好意思吃了,他挑起行李默默走了!
還有三位和尚,都是馬祖道一的高足,名叫南泉普願、赤眼歸宗和麻谷寶徹,這三個和尚結伴去參拜牛頭山的徑山道欽禪師,路上也是走著走著,就遇到了一位婆子……
三人問婆子:“請問去徑山的路怎麼走?”
“直著走吧。”婆子很隨意地回答。
山路崎嶇,哪裡有什麼直路可走?和尚們馬上明白這是遇上了茬子很硬的對手,於是不顯山露水地問了一句:“前頭的河能過嗎?”
“不溼腳。”婆子的回答很怪,過河不溼腳,除非飛過去,但婆子指的是心念無住。
麻谷又指著近旁的稻田說:“上岸的稻子怎麼長得這麼好,下岸的長得這麼差呢?”
“好也罷,壞也罷,都得被螃蟹吃了去。”婆子的回答出語幹練,機鋒往返,興意無窮。意思是好壞都一樣,同歸於無,還分什麼岸上岸下呢?
麻谷又追了一句:“禾好香。”
婆子只冷冷地回了三個字:“沒氣息。”真可謂是滴水不漏。
麻谷只好又繞彎子:“婆住什麼處?”
“只在這裡。”婆子的回答更妙,居住之“住”與無住之“住”同字,一語雙關,但婆子根本不上麻谷的當。
四人走著就來到了婆子的茶店裡,婆子給三位和尚煎好了茶,拿來了茶壺和三隻茶碗,說:“茶好了,但是有個條件,三位師父,得能顯出神通才能吃這碗茶。”
三人一時間相對而視,莫名其妙。
正在狐疑間,婆子卻高聲說道:“我給你們顯個神通看看!”說著,拿著茶碗,倒了茶,徑自走了。
三位大和尚恍然大悟。
(婆子一句“神通”,和尚們都想到了唸經動地,手指放光之類,明顯又被婆子帶到溝裡了。茶端上來,茶具也齊備,剩下的事就是倒茶喝,和尚們當時竟沒有想到這一點。至道簡易,至道平常,能不受任何的干擾,堅實地按生活的實際去完成生命的過程,不就是一種神通嗎?)
這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婆子到底是從哪裡來的,沒人能說清楚,總之是高得像武林中的掃地僧,恰似萬葉叢中過,片花不沾身,已經進入太虛片雲一般無念無住的大自在境界。
這不,三位和尚又被婆子打敗了,哈!這茶喝得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這就是禪,就是明心見性所要達到的至上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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