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交易員MC:上天堂是一個人,下地獄也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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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交易門採訪了香港的黃金交易員MC(可前往訂閱號查看此前報道)。1995年出生的他當時剛從一家“黑平臺”離職,在讀書、拜師學藝後,開始交易之路,隨後開始代客理財。剛開始交易時遭遇虧損,MC心煩意亂,砸壞過好幾臺顯示器。時隔兩年,交易門再次在香港與這位年輕的交易員對話,跟蹤記錄他這兩年的心路歷程。


文 | 紀羽舟 2017年10月,對於香港黃金交易員MC來說,就像他剛剛遭遇的人生中第一場車禍。

10月從頭到尾MC都在虧錢,賬戶年度收益從28%回撤到20%。

“客人開始吵,問我怎麼搞的,拿我去跟其他交易員比較,說另一個交易員可以賺40%,讓我看看自己。我覺得有點……”

麻煩。

那之前不久,MC開車在旺角撞上別人的車,人幸無大礙,但第一次遭遇這樣的意外,有許多諸如保險之類的瑣事糾纏,搞得他心煩意亂。

MC拿出手機,點開和最大客戶的 Whastapp 對話記錄,從10月3號到20號,手指不停掃也未到頭,看得我眼花繚亂。

“他有干預我的投資手法,已經到很極端了。”MC 說。他做中線趨勢,持倉週期約兩三個星期,客戶讓他做短線,不要持倉過夜。

這套策略MC摸索建立已有兩年多,基於過去十年的黃金市場數據,觀察和捕捉六種市場較大波動。他不可能因為一時不順就冒然改變交易策略,更不可能陡然從中線轉去做短線。

然而這個新加坡客戶所投資金佔到MC 管理資金的八成,還是他第一位非親友客戶。他只好不斷解釋、彙報。

“最難熬”的日子

世上沒有一種完全的策略,每種策略都只能抓住符合策略特性的行情。“我這套策略,一定是有些位置沒辦法抓到的,就像做生意的不可能在夏天賣羽絨。”MC說。

他這樣解釋趨勢交易的特點,趨勢出現的時候,沒有人知道那是趨勢,交易員只能不斷投錢去試。如果趨勢尚未形成,反向波動,交易員只能止損出局。等待下一次疑似趨勢的出現,再進場,確認趨勢。

“有些人覺得市場上每天都有自己的機會,看得越多,情緒就越湧現,每個機會你都想把握,但實際上並不是你的機會。”MC說,“你只能抓住符合自己策略特性的市場,如果不吻合,那我們就沒辦法。”

2017年10月的行情就不對MC策略的胃口。他一共四五次入場,最終都止損出局,那大概是他全年入場次數的十分之一。大客戶幾乎每天都在催逼,市場的風浪一次次將剛出海的他拍倒在岸上。排除干擾,作出準確判斷越來越困難……

那是MC“最難熬”的日子。恐懼讓這個職業交易員出現不守紀律、不聽指令的情況。“有些本身應該做、能賺錢的位置,我也沒有做,因為怕,擔心再輸,看到應該入場的信號都沒有進去……我自己的戶口有開,但客戶的戶口沒有開。”

幸好市場沒有讓MC硬撐太久。

11月末,黃金市場再次出現大的波幅,下跌近70點,MC找回損失。2017全年下來,整體回報達到40%左右,皆大歡喜。

春節前夕,時隔兩年,MC在香港接受交易門回訪。我們坐在荃灣廣場一家咖啡館的落地窗邊,談論他過去這一年的交易情況,多事之秋的2017已經成了這個年輕交易員一次“不錯的經驗”。

黃金交易員MC:上天堂是一個人,下地獄也是一個人

MC在香港,給朋友慶生的路上。

四年前,高中畢業的MC以零交易基礎的背景加入一家被他稱為“黑平臺”的黃金交易公司,負責招攬客戶。

如果不是2014年末遇上在香港做對沖基金的“師傅”Benny,MC 如今可能還在給“黑平臺”到處攬客,看客戶不斷爆倉,或者轉行做拳擊教練,將興趣變成工作。

在Benny的指導下,MC於2015年年中正式投入黃金交易,並在2016年轉投目前的公司。前面提到的新加坡大客戶2015年10月開始投資給MC管理,當時他還沒從“黑平臺”辭職。過去三年MC為這位大客戶分別帶來20%、40%和36%的收益。截至2017年10月,他們的上一次大幅回撤已經是2016年上半年的事情了,當時回撤大約20%。

黃金交易員MC:上天堂是一個人,下地獄也是一個人

黃金交易員MC:上天堂是一個人,下地獄也是一個人

MC的工作臺

MC會逐筆記錄交易情況,入場時間,位置,出場時間,位置。如果期間市場出現有趣的變化,他可能會多記一筆。

不守紀律的情況在2016年出現,可以算是初出茅廬,經驗不足,但2017年10月,MC為什麼會陣腳大亂?

有,就要做,沒有,就要忍◆

“因為上半年太順利了。”MC 說。

2017年1到10月,黃金市場出現了三次利落而寬闊的漲跌,價格線條明明白白劃出三個大“V”。這樣明確而完整的趨勢讓 MC 基本上每次進場都能賺,無風無浪,安全開心。他想過可能會震盪,但並沒有認真做過準備。

第四個“V”字向下一筆從9月初開始,10月初達到低點後,卻沒有順著之前三次的規律昂揚向上,反而在每盎司1270美元到1300美元之間不斷翻滾,糾纏到11月末。

纏鬥最傷。

MC的策略最怕小震盪。小震盪會讓他找不到方向,頻繁觸及止損點,10月份賬戶一直回撤。這打亂了MC的節奏,客戶也變得沒有耐心。頭10個月的順遂,讓MC 和他的客戶都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任何策略本身都有自己的系統性風險。

理性的做法是,沒有行情的時候管住自己的手,“就像做生意有周期,你一定要順應行情,有才可以做,不行的話一定要忍。”MC說。

幾年的經驗積累,MC已經有了自己的交易節奏。

初做交易的時候,MC曾經因為連續輸錢而怒砸顯示器,一個不夠又砸一個。當然市場並不會因此而反彈。慢慢地,MC發現“可以賺錢的交易員,交易都很平”。他不再因為一筆交易得失而有大的情緒波動。“現在會覺得很多事會在意料之內……這次賺了,但我們知道下次可能會輸。到一年結束了,我們才能檢討自己的成績。”

MC也逐漸理解,虧損是策略要歸納的一部分。那是他的成本,他要管控;虧到3%就離場,“哪怕要打仗”,那是紀律,他要遵守。

不等進場信號時,MC儘量不去看市場,“不接受誘惑”。進場信號要接近時,他就會全天候盯著市場,哪怕是凌晨兩三點起床,等一個可能在黎明時分吹響的號角。

10月份震盪行情擾亂了這一切,不斷加大的回撤和客戶的催逼讓MC進退維谷。他害怕犯錯,害怕錯過。

“我明白做交易員,我要分得很開,自己的生活,客人的情緒,自己工作的情緒,其實是與交易無關的,尤其是我做交易的機會這麼少的時候。”MC說,“我不應該再這樣受影響,只要盡力做到我要做的,等結果出來。”

短線交易者一年可能入場數千次甚至數萬次,少一兩次並不會對他們的業績表現有太大影響,忍的單位成本比較低。但MC的策略一年入場機會也就四五十次,少一次,全年表現就可能跌5到10個百分點。

這加劇了MC的煎熬。

虧,不要賴;贏,要讓利潤跑一會兒◆

2017年這一年,MC 的檢討是“居安思危”。

他要求自己在2018年每個月都要慎防心態出問題,都要小心準備,好迎接不能準確預測的風浪。較之於技術,這更多是一個人性的問題。

作為靠歷史數據把握市場的交易員,MC 相信“一切因素都已經反映在了價格上”,而價格的變動告訴他,市場上的歷史經常重演,因為人性往往重複犯錯。

“市場上一般有幾種情緒:恐懼、希望、貪婪。”MC 說,“我見得最多的,是賺了一點就走,輸了很多都不肯走。”

MC一個朋友的媽媽炒股票,虧了50%都不肯走。“他們的思維就是跌的時候抱著希望,不斷找看好的信息,不看客觀的價格,一旦升了,就立即平倉,就怕走不及,擔心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跌,賺的錢又沒了。”

像MC這樣做趨勢跟蹤,虧的時候要穩住陣腳,不能怕到不敢進場而錯失機遇,贏的時候,“就是要讓利潤奔跑”。他不會主動止盈,因為賺到10萬,可能繼續賺到20萬。等行情調頭,系統信號顯示趨勢結束,他們才會離場。

在嘗試抓住趨勢的過程中,可能進場點選擇不對,或者趨勢沒有形成,觸及3%的止損點位,他馬上就會平倉,以避免更大的損失。

MC說著這番話的時候,全球股市正受美國市場波動影響而跌跌不休,一時間人心惶惶,VIX恐慌指數達到近5年最高水平。他在黃金市場上剛剛進場第三天,他不急。他說,“股市大跌但黃金沒有太大變化”,要兩三個星期後才能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

上天堂是一個人,下地獄也是一個人◆

目前MC手上共有六位客戶,管理資金約兩百萬港幣。如果實現正收益,他可以分到利潤的30%。他試著看淡單次交易得失,雖然在10月那樣的行情和客戶壓力下很難做到這一點。他希望自己的交易表現更加穩定。

“每年穩定地賺,每年都有回報給客戶,就算只賺5%到10%我也覺得可以,儘量不輸錢就OK了。”MC說,“贏了不該贏的錢,那就是貪了。”

2017年,MC一筆“有紀念價值的消費”都很難想起來,數得出的是平均兩個月一次的旅行,沖繩、上海、新加坡、三亞、臺灣。他把賺到錢都存入自己的投資賬戶,最近還買了新加坡大客的公司的股份,好鋼全部集中在買房、開公司的刀刃上。

MC給自己的目標也不貪:兩三年內買下一棟600呎左右(約56平米)的村屋,可以和愛犬一起住;2018年多找幾個客戶;慢慢積累資金和客源,打好基礎,開自己的基金公司。

*村屋是指新界原住民在“丁地”上興建的獨棟房屋,最多三層。MC的600呎是指一層的面積。丁地是根據港府1972年制定的“小型屋宇政策”,讓新界男性居民申請得到的土地。

MC說自己不擅長推銷,過去兩年都沒有著力拓寬自己的客源,但10月一役讓他看到了掣肘。“讓一個客人佔的比重太大,他一說話我壓力就特別大。今年要找其他不同的客人去對沖一下。”

他還沒有想好要怎麼抓客,不過信心還是有的,畢竟2017年他成績不錯。

黃金交易員MC:上天堂是一個人,下地獄也是一個人

今年年初左手手腕受傷前,MC每週練拳3-4次,受傷後減少到1-2次,每次至少兩個小時。

入行這些年,很多事MC都會用交易的邏輯去思考。“我會看得更長遠,有什麼風險,如果是我意料和承擔能力範圍內的,我會去做,如果超出我的意料,我就不會做,不會充大頭鬼。”

“走得太快我怕風險很大, 自己‘後臺’不夠,如果跌下來沒有 support(支撐)。”

MC七歲時跟著父母從海南移民香港,從小成長的家庭環境並不寬裕,做黃金交易員兩年,自言承受的風浪和壓力並非二十歲出頭的同齡人可以想象或輕易分擔。

“贏的時候大家都覺得很好,輸的時候則要自己承擔壓力和罵聲,平時則要像軍人一樣嚴守紀律,做交易員的很多事,不能跟別人分享,別人也很難懂,所以真的很孤獨。”MC 說。

尤其是工薪一族的同齡朋友,往往覺得 MC 本身不過高中畢業,現在不用每天上班點卯,進出賬都是大額銀碼,日子應該很好過。

“很多人覺得隨隨便便就可以進場賺錢,做一兩個交易就能明白,但實際上,做交易賺錢所需的專業知識和技能的門檻,並不亞於做醫生、律師這樣的工作。”

就算是和師傅Benny,MC說去年10月也沒有“求救”。雖然兩人關係仍然很鐵,年初 Benny 結婚,MC是伴郎,但因為大家都要獨立工作,而且交易做法和獲利理念亦有不同,現在兩人湊在一起,聊得多的反而是普洱茶。

這種“孤獨的共鳴”,MC說在他最近特別喜歡的一本書《十年一夢》裡面能找到。“書裡面有一句話我很喜歡,獨自徘徊在地獄與天堂之間,我們做交易員的,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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