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而來的“新文創”

近期以來,一個以“新文創”為主題的數字化文化發展升級戰略引起了文化產業界的熱議。什麼是“新文創”?它對我國文化的發展和文化產業的轉型升級將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當前,中國文化產業正在發生規模空前且意義重大的革命性變遷,騰訊公司副總裁程武提出的“新文創”戰略,似乎預示著文化產業正經歷著新形勢、新生態、新體系、新問題、新目標、新戰略的多重變化。

第一,我國文化產業發展進入了新的發展階段。十八大以來,我國文化產業從將近10年的高速發展中逐漸趨穩,進入一個平臺期,並且出現了產業結構的劇烈變動。由於數字文化產業的快速發展,以及數字創意產業作為國家戰略新興產業的浮出水面,我國文化產業已經明顯躍入了一個以數字化和網絡化為先導的全新發展階段。幾乎與此同步,從“泛娛樂”戰略升級為“新文創”戰略,正在實現從科技到科技與文化融合的華麗轉身。我國文化產業正處在一個以新技術為基礎、以新業態為引領、需要以新理念和新政策加以推動的新階段,從“泛娛樂”到“新文創”戰略的發展,也是我國文化產業實施戰略升級的一個縮影。

澎湃而来的“新文创”

第二,“新文創”戰略的提出是我國文化發展生態環境深刻變化的反映。近年來,由於文化產業的結構性變化,我國文化發展環境也發生了深刻的變化,正在形成兩大文化服務體系:一個是由政府主導的、以廣電等傳統媒體為主要載體、以在地硬件設施為主要形式的傳統文化服務體系;另一個是以社會力量為主導的、以新興媒體為主要載體的、以在線內容為主要形式的現代文化服務體系。這兩大體系相互配套、相互支撐、日益融合,形成了支撐我國文化大繁榮大發展的全新的生態環境。一些社交媒體性質的公司迅速崛起,標誌著中國“大眾文化參與”時代的真正到來,從根本上反映了我國文化發展生態環境的全新變化,標誌著中國文化產業從“創意經濟”時代向“創意生態”時代的轉型。這些企業作為我國現代文化發展基礎設施的提供者,成為國家公共文化服務體系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

第三,“新文創”戰略使市場重新認識當代文化生產體系。在最近10年中,我國也開始出現基於數字和網絡技術的、以前不曾想象的文化生產系統:這個系統顛覆了傳統文化產業“線性的”再生產特徵,代之以網絡化、智能化、雲服務等嶄新功能。在這個全新的系統中,價值鏈被全面重組,生產者和消費者相互融合,專業化生產者(PGC)和非專業化生產者(UGC)相互合作,科學和藝術跨界融合,文化產業與實體經濟普遍互滲,形成“大眾創業、萬眾創新”之勢,為世界所矚目。程武對於“新文創”戰略做了這樣一個定義:“一種更加系統的發展思維:通過更廣泛的主體連接,推動文化價值和產業價值的互相賦能,從而實現更高效的數字文化生產與IP構建。”在已經出版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文化多樣性公約履約報告——“2018全球報告”中,也將“文化價值鏈出現‘深度重組’,‘由管道模式轉向網絡模式’”,以及“數字環境下文化價值鏈的重組者‘平臺公司’的出現”作為在全球範圍內落實文化多樣性政策的最大變數。對於這樣一個全新的生產體系,“文化價值和產業價值的互相賦能”可能是一個最好的概括。

第四,“新文創”戰略的難點是如何使文化價值為產業價值賦能。“新文創”戰略的出臺將啟動“泛娛樂”戰略的升級和迭代,迭代的方向就是創意生態的“上游化”,從消費端平臺走向生產端平臺,進而拉動文化資源的數字化全面整合,支撐數字學術和數字人文的全面提升。

從本質上說,數字和互聯網技術正在進入一個新階段,一種“任何人,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接入任何人類文化成果,並參與文化表達”的理想在技術上已經成為可能,而這就是互聯網“核心人文主義價值”的真正實現。然而現實的確還不能令人滿意:數字技術已經普遍賦權,因而使得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出現了文化內容的創造者從小規模專業作者向大規模業餘作者遷移的局面。但是無論是文化遺產的管理還是人文和歷史的研究,仍然侷限在人們迄今為止比較熟悉的、傳統的和相對小眾的專業化人群。問題的關鍵是,相比較由於掌握了“數字讀寫”技能而開始大規模進入內容創造領域的非專業人群而言,傳統公共文化機構數字化進程明顯滯後,使得新一代內容生產者在創意爆發之際難以獲得優秀傳統文化資源和公眾科學的滋養和“賦能”。這是以往從未了解的新事物,從世界各國來看,有針對性的和有效的文化政策創新也還沒有出現。如果說“文化價值和產業價值的互相賦能”是對當代文化生產體系的最好概括的話,文化價值對產業價值的賦能還是弱項。

第五,走向全面構建“數字文化生態圈”。當代文化產業發展正在趨向於建立數字資源整合——數字人文創意——數字生產與傳播——數字消費與展示多環節一體化的“數字文化生態圈”系統。現在的重點和難點是“數字文化資源整合”與“數字人文創意”兩個基本環節,具體說,就是如何全面推動國家文化遺產數字化,如何建立國家文化大數據雲服務平臺,向在互聯網中大規模湧現的非專業“創意者”進行文化資源的滋養和賦能。應該承認,目前文物部門和專業研究與教學機構所置身的知識環境是500年紙媒造就的,尚未真正進入“數字文化生態圈”。從這一背景來看,如果未來要走向全面構建“數字文化生態圈”,將為千百萬非專業的“創意者”搭建方便接入國家文化遺產寶庫的橋樑。

“泛娛樂”戰略的成功之處是基本完成了數字化內容產品的製作、傳播、消費的市場化佈局,但是總體上說還是在產品傳播和消費創新這樣的市場化後端發力,而尚未進入“數字人文”的前端。從這個意義上說,“新文創”戰略提出的意圖就是要完善“人文數字化”的前端,以期最終全面構建“數字文化生態圈”。

近年來,“數字革命”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階段,“數字人文”成為全球性熱門話題。在大數據和雲服務技術的驅動下,世界各國的圖書館、博物館、檔案館正在和大學與研究機構聯合起來,推動數字化、素材化和智能化,向知識服務機構轉型,形成全新的文化創意生態圈,並進而引發一系列重大變化。可以預見,今後幾年我們將見證已經佔據生活空間和改變了文化消費習慣的全球性媒體巨頭與文化資源的傳統守護者——公共文化機構和研究型大學的全面融合。這是自500年前古登堡印刷技術誕生以來最大的人類文明的躍遷。我們有理由期待,在“新文創”戰略的帶領下,新一輪文明躍遷的弄潮者將為開闢“數字文化中國”的全新局面發揮主導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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