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濤:近期人民幣匯率回調仍屬於雙向波動範疇(下)

(中國金融四十人論壇高級研究員 管濤)

三、近期美元強勢背景下的人民幣匯率回調尚不足懼

管濤:近期人民幣匯率回調仍屬於雙向波動範疇(下)

深化匯率市場化改革,就是要發揮匯率的槓桿調節作用。而所謂槓桿調節作用應該表現為,人民幣越升值,買外匯的越來越多、賣外匯的越來越少。隨著人民幣匯率由單邊下跌轉為雙向波動,今年以來,不論人民幣匯率是急漲還是快跌,都沒有影響到匯率價格調節作用的正常發揮。

一季度,人民幣匯率加速升值,累計升幅近4%,在境內市場上卻未引發升值恐慌。當期住戶和企業分別新增外匯存款41億和140億美元(見圖4);銀行代客收匯結匯率(即銀行代客結匯/代客跨境外幣收入)為62.0%,環比回落了0.4個百分點,付匯購匯率(即銀行代客購匯/代客跨境外幣支付)為63.8%,回升了2.0個百分點(見圖5)。這顯示人民幣匯率槓桿調節作用正常發揮,即匯率越升值,買外匯的越來越多、賣外匯的越來越少。

圖4:升值壓力下企業和住戶境內外匯存款不跌反升(單位: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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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5:升值壓力下市場結匯意願減弱、購匯動機增強(單位:%)

管濤:近期人民幣匯率回調仍屬於雙向波動範疇(下)

4月底以來,人民幣匯率快速回調1%以上,在境內市場上也沒有引發貶值恐慌。4月23日到5月18日,美元指數累計上漲3.7%,人民幣匯率中間價累計下跌886個基點,跌幅1.4%,其中收盤價相對中間價偏強,總計負貢獻331個基點(見圖2)。收盤價總體偏強顯示,在美元指數強勢反彈、人民幣匯率下跌的情況下,境內市場情緒穩定。收盤價偏強還推高了人民幣匯率指數,同期CFETS指數升值0.9%。與此同時,境外人民幣匯率交易價CNH相對境內人民幣匯率交易CNY總體偏強,CNH較CNY偏升值的交易日佔到整個交易日的66.7%(見圖6),顯示近期人民幣匯率回調在境外也沒有刺激做空情緒,反倒是CNH偏強抑制了CNY下跌,並有可能吸引市場主體更多到境內結匯、境外購匯。據統計,4月份,銀行即遠期結售匯順差218億美元,上次順差為2017年8月(見圖7);銀行代客收匯結匯率69.7%,高於一季度平均62.0%的水平,付匯購匯率63.1%,低於一季度平均63.8%的水平(見圖5)。

圖6:今年以來CNH相對於CNY總體偏強(單位:元人民幣/美元;個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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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CNH-CNY為負值,表明CNH相對CNY偏強或者偏升值;反之亦然。

圖7:今年以來外匯供求趨於基本平衡(單位: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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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匯市場繼續呈現逢高(人民幣貶值)賣出、逢低(人民幣升值)買入的特徵,顯示市場預期分化,這有助於央行退出外匯市場常態干預,國際收支呈現出經常項目與資本項目"一順一逆"或者"一逆一順"互為鏡像關係的自主平衡格局。今年一季度,經常項目逆差282億美元,但資本項目(含淨誤差與遺漏)順差544億美元,剔除估值影響的外匯儲備資產增加266億美元(見圖8);前4個月,銀行即遠期結售匯逆差9億美元,同比下降98%,央行外匯佔款增加238億元人民幣,上年同期為較多下降(見圖7和圖9)。

圖8:近年來國際收支趨於自主平衡(單位: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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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國際收支平衡表中,外匯儲備資產增加為負值,減少為正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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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9:近年來央行逐步退出外匯市場常態干預(單位:億元人民幣;億美元)

其實,類似情形在2012年和2014年也發生過。當時,人民幣匯率由單邊升值轉為雙向波動,市場預期分化,國際收支也由前期較大順差形式的失衡轉為基本平衡(見圖8、圖7和圖9)。這表明當前政策和市場環境下,人民幣匯率雙向波動是可行也是有效的。特別需要指出的是,2012和2014年的自主平衡都是在沒有采取額外管制措施下實現的。2017年以來,則是隨著外匯形勢趨穩,監管政策(包括宏觀審慎和資本管理措施)加速回歸中性。

四、人民幣匯率走勢仍存在較大不確定性

管濤:近期人民幣匯率回調仍屬於雙向波動範疇(下)

圖10:今年以來中美利差收窄(單位:%;個基點)

然而,上述情形的發展演進依然存在諸多不確定性:

首先,目前市場對於未來美元指數的強弱存在較大分歧。看多美元的觀點認為,在減稅政策刺激下,美國經濟還會加速上行、通脹走高,推動美聯儲利率抬升,進一步推高美元。但也有人認為,美聯儲加息與美元指數的關係已經弱化,利率上行並不意味著美元指數必然走強。歐洲、日本的經濟年初表現較弱是因為氣候原因,後期仍有望回升,不排除之後兌美元匯率重新走強。還有觀點指出,從歷史經驗看,2011年下半年開始的本輪美元升值已經進入尾聲,當前美元反彈仍為下跌中繼。

其次,利差收窄、美元升值不意味著人民幣一定承壓。2011年上半年,中美國債收益率差也只有幾十個基點(見圖10),但在中國經濟率先復甦的背景下(見圖11),人民幣匯率依然升值2.3%,外匯儲備增加了3500億美元(見圖12和圖9)。2011年下半年至2013年上半年,美元指數從低點反彈10%以上,期間還發生了2011年底2012 年初的歐美主權債務危機衝擊,但在中國經濟增長勢頭不弱的情況下,儘管遭遇了短暫的資本外流(見圖8),人民幣匯率卻依然升值4.9%、外匯儲備增加3307億美元(見圖12和圖9)。2013年5月,美聯儲釋放量化寬鬆貨幣政策退出預期,引發新興市場金融動盪。但當時中國被視為"好的新興市場",全年人民幣匯率升值3.1%,外匯儲備增加5097億美元,增幅創歷史新高(見圖9)。

管濤:近期人民幣匯率回調仍屬於雙向波動範疇(下)

圖11:近年來中美經濟增速差異趨於收斂(單位:%;個百分點)

注:2018年和2019年為國際貨幣基金組織2018年4月18日《世界經濟展望》(春季報告)預測值。

管濤:近期人民幣匯率回調仍屬於雙向波動範疇(下)

圖12:中國扛住了上輪美元升值的衝擊波

(單位:元人民幣/美元;1973年3月=100)

再次,上述因素對人民幣匯率的影響取決於中國經濟的表現。繼去年中國經濟超預期表現之後,今年一季度延續穩中向好的發展態勢。尤其在一季度經常項目赤字情況下,淨出口和消費對經濟增長的拉動作用同比回落,投資拉動及時補位,實際經濟增長仍維持在6.8%的水平(見圖13)。另外,自2016年底以來,中國宏觀調控的重點轉向防風險,金融風險有所緩解,也有助於抵禦外部衝擊。當然,中國經濟從高速增長轉為高質量發展,尤其是中美經濟增速差異趨於收斂(見圖12),於市場來看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則可能是各執一詞。但只要不是一致性的看空或者看多,都有利於人民幣匯率的穩定。

管濤:近期人民幣匯率回調仍屬於雙向波動範疇(下)

圖13:中國經濟逐步實現了"三駕馬車"協調拉動(單位:個百分點)

最後,經常項目順差減少不等於人民幣必然貶值。經常項目差額取決於一國儲蓄投資關係的結構性因素,這是一個慢變量。因此,即便根據中美經貿磋商的結果,中國將大幅增加從美國的進口採購,但假定中國經常項目差額與GDP之比變動不大,也就意味著中國從其他國家和地區的進口減少,中國的貨物貿易總順差並不一定隨著對美貿易順差減少而等額下降。而且,在市場預期分化的情況下,有助於央行退出外匯市場常態干預,形成經常項目與資本項目差額的鏡像關係(見圖8),而不用人為進行兩者匹配關係的設計或者操作。此時,無論資本內流還是外流,都不意味著人民幣匯率必然升值或者貶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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