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康白起:我等你到三十五歲

  南康白起離開十年了。

  剛到大學被室友帶入天涯,知道了這麼一個人、這麼一件事,多少年過去,每每想起來還是痛心。我並不是一個合格的腐女,也可以說算不上一個腐女,對這樣的話題並不感興趣。我痛心的只是深情錯付,和世人對不同的群體的不包容。

  南康白起是這個主人公的筆名,他原來在晉江文學城筆名是南康,在天涯筆名叫白起,後來被人合稱為南康白起。

  南康白起19歲到長沙讀大學,後來和室友張先生產生情愫,但是他刻意躲避並結交女朋友,不久分手。這是很正常的反應。大二的時候,南康白起迴避和室友的關係,搬到學校外面住,但一直生病,又搬回學校宿舍。大三的時候,也就是2002年,22歲的南康白起在生日當天和張先生確定戀愛關係,一直維持到2006年,期間他陸續在天涯發文《浮生六記》,不時將一些戀愛細節寫出來,更新了很久,字裡行間都是甜蜜溫暖。

  2006年元旦,南康白起的男朋友和一個女孩結婚了,南康白起寫了一篇《我等你到三十五歲》,充滿憂鬱和不捨。2008年3月,南康白起投江,沒有等到三十五歲。

南康白起:我等你到三十五歲

南康白起

  開始有多甜蜜,結局就有多悲涼,兩相對照,不勝感慨。在戀愛期間寫的《浮生六記》裡,南康白起宛如一個小女生,在他們的關係裡,很顯然他是把自己當類似於女朋友、妻子這樣的角色。他對張先生的依戀和愛,完全就是世俗夫妻的模式。

  他表面嘲諷張先生身材走樣,是頭豬,逼著他減肥,並威脅說要分手。張先生說:“分吧分吧,東西和錢都歸你,我什麼也不要,只要你走的時候別忘了帶上我就行。”實際上又捨不得讓張先生減肥,總是在他吃完了的時候把自己的飯分一半給他,再分一半給他,於是張先生更胖了。看到減肥的男朋友餓得可憐,他還心裡酸溜溜的去給他煮麵。

  南康白起喜滋滋講述,張先生在外面八面玲瓏,在自己面前傻乎乎。兩個人玩二十一點,每個人兩張牌,點數大的打對方耳光。他是如何耍小聰明,張先生是怎樣反應不過來。他們平常怎樣打鬧,怎樣在打折時搶購,怎樣吃麻辣燙,怎樣嫌棄對方的臭襪子……熱戀中的點點滴滴,在他的筆下都是那麼活潑可愛,充滿煙火氣。

   南康白起感慨著緣分的神奇,他自己是生在遼寧長在內蒙,張先生生在陝西長在甘肅,相隔幾千裡。十幾億人裡,他們考入同一所學校,住在同一個宿舍,概率那麼小,哪裡出一點錯就遇不到了。因此他覺得生命中多了點玄學的味道。

  他願意在寒假結束的時候,在午夜沒有公交又捨不得打車的時候,冒著冷風走了近三十里去火車站接自己喜歡的人,見到張先生,他說,一切都值得。他以同學的身份去了張先生的老家,因為男朋友,他愛上一座城。並且嫉妒過去的二十多年,沒有參與對方的生活,恨不得再早些相遇。他幻想著五十年後兩個人相依為命,想做個可愛的老人。工作後相處時間只有早晚,南康傻傻地說:“聊聊天,看電視,逛街,很快就沒了,心中還是幸福得別無所求。 ”在他眼裡,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實的滿足。

  其實南康心裡明白,世俗的眼光沒法躲開,雙方的父母都很傳統,未來會怎樣誰也沒把握。但就是因為身邊這個人,所以有勇氣去繼續,不安著,幸福著。他也曾試圖轉移自己的取向,找女朋友,搬走,故意冷漠,但是,這正如咳嗽,你壓抑著,不是欲蓋彌彰嗎?他絕望地想:“如果可以,我一點都不想喜歡上你。找個女孩子,光明正大地手牽手走在人前。可是,沒人給過我機會,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就喜歡上了你。 如果早知道,我不會來長沙,如果早知道,我不會讓自己遇見你。 ”

  世上沒有如果這種果子,明知無望,還是逆行向你,哪怕千夫所指!

南康白起:我等你到三十五歲

南康白起

  在這個大大的世界,做一對平凡的眷侶,吵架,冷戰,溫馨,關懷,所求不過一處容身之地。

  他看著自己的愛人躺在身邊,氣息悠長,心裡想著唯一的心願: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哪怕只是一起在陽臺曬曬被子聊聊天,哪怕偷偷在街頭牽手,都是可貴。他知道張先生的家裡催他找女朋友,還自我安慰,就當這幾年是偷來的。

  一切都是那麼快,轉眼就是分手的時間,張先生選擇了回到大眾認可的社會中去,找一個女孩子結婚生子。畢竟,誰有勇氣一生活在角落裡不敢抬頭呢?

南康白起:我等你到三十五歲

南康白起

  得知張先生要結婚,南康陪他去看傢俱,還想著送他結婚禮物。回到住處的路上,南康看著張先生的側臉,眼前這個人的輪廓,毛髮,喉結,哪一處都是他最熟悉的,但是也即將成為最陌生的。張先生要帶走自己的東西,行李箱在客廳,他去收拾著。南康說:什麼東西是他的,什麼東西是我的,他總還分辨得出。這樣聽起來寡淡的一句話,當初一下子把我的眼淚勾出來。在一起多少年,他仍然分得這樣清楚。

  從進大學到分手,七年的時間,愛著這個人,他已經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理所當然的存在著。突然就要割掉了!而張先生還在問南康,將來會不會喜歡別人。

  “這個問題自己也想過,不知道自己將來還會喜歡上什麼樣的人,可是想來想去,總會歸結到老公的身上,腦海裡浮起的都是他的臉,完全沒辦法想象到第二個,不是這個人就不行,有時候真是讓人很絕望。 ”

  南康說:“何況,這其中還牽涉到另一個女人,算起來,她才是最無辜的那一個。 ”

  他還是給張先生髮了短信,說要等他到三十五歲。

  “我不無辜,可是我也沒有罪。 我只不過是喜歡著一個人。 ”

南康白起:我等你到三十五歲

南康白起

  張愛玲說:“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實在是最悲哀的一首詩,生與死與離別,都是大事,不由我們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們人是多麼小,多麼小!可是我們偏要說: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也不分開。好像我們做得了主似的。”

  張先生沒有單獨和南康說什麼,和來幫忙搬家的一群人一起走了。南康並沒有去伸手幫忙,沒有送,坐在沙發聽著樓下的動靜。直到聽到車子發動,他趴在陽臺看張先生的車緩緩開走,遠去,消失不見。他拼命找事情做來控制住自己。

  南康很清楚張先生對自己的同志身份一直很排斥,他從沒對南康說喜歡他,他不敢承認自己的身份。到了該結婚的時候,他全身而退。

南康白起:我等你到三十五歲

南康白起

  沒有了張先生的南康開始習慣性失眠,他說聽過一個故事:一個寡婦,每天夜裡都會將一百枚銅錢隨手灑出去,然後一枚一枚的找,牆角,床底,等全找到,差不多也就天亮了。而他自己,也成為了這個寡婦,只剩迷茫、空洞和對過去美好時光的懷念。

  他也害怕張先生再也不會回來,三十五歲,還那麼遙遠。

  “我沒有怪他,真的。只是,無計悔多情。 ”

  就像張愛玲說的:我愛你,關你什麼事,千怪萬怪也怪不到你頭上去。一開始就知道沒有未來,一直就知道他是個世故的人,不會對抗外界的習俗眼光,知道他一定會結婚,當這一天來到,還是受不了。

  南康不去參加婚禮,因為他做不到笑著說:“恭喜,百年好合!”這太殘忍。

南康白起:我等你到三十五歲

南康白起

  南康的家人也很憂慮,但是他寧願說自己是獨身主義者,畢竟在家鄉的小城鎮,同性戀更難以讓人接受,大概連兩個男人可以相愛都沒聽過。

  他考慮離開長沙,當初為了張先生留下來,到了這個時候,也該走了。

  “我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更加熱切地盼望他能幸福,只是,想起這幸福沒有我的份,還是會非常的難過。 ”

  在《我等你到三十五歲》末尾,可以看出南康一直在試圖走出來,對未來還抱有渺茫的幻想。

  “你看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每個都行色匆匆,遇見了,淡漠的看上一眼,誰也看不穿別人身後的故事,誰也不知道別人的心裡,是不是住著這麼一個人。 ”

南康白起:我等你到三十五歲

南康白起

  之後的結果我們知道了,南康還是選擇了結束生命。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同志群體是無辜的,同妻也是無辜的。南康白起自知等到三十五歲也是徒勞,他累了。

  並不是腐女的我,也只能說,對不同的人不同的感情,多一些包容和尊重。

  十年了,南康白起,一路走好!願你來生可以自由去愛你想愛的人,做你想做的事,在陽光下牽手,在街頭相擁。

南康白起:我等你到三十五歲

南康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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