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婆婆過六十大壽，吳霞和老公楊力特意休了年假，從省城回到老家，為老人家祝壽。
楊力在小城最好的酒店定了酒席，宴請了親戚朋友。宴席上，賓客都紛紛羨慕老太太：“兒子出息，媳婦兒孝順，您老就跟著享福了！”
“您啊，就跟大觀園裡的老祖宗差不多，真是掉到福坑裡了”
……
老太太穿著吳霞特意給她買的新衣服，暗紅色的綢緞上，繡著豔麗的牡丹，看起來雍容富貴。老太太耳根軟，聽著別人的奉承話兒，她笑得合不攏嘴。
酒席散後回到家裡，老太太坐在客廳，把兒子媳婦兒喊到身邊：“今天我挺高興的，可是，看到別人年紀和我一般大的，都領著孫子，我這心裡啊就不得勁兒。
你說，你倆也都三十多歲了，再不抓緊時間生孩子，將來還不等孩子長大，你們就老了。再說，趁我這身子骨還行，還能幫你們帶帶孩子……”
吳霞正在幫婆婆削蘋果，聽婆婆催著生孩子，手一抖，刀子就把手割破了，鮮血直流。
楊力捏著吳霞的手指，打斷了母親的話：“媽，您別說了，趕快去拿藥箱，我用紗布給吳霞包紮一下！”
楊力幫吳霞包好了傷口，繼續陪著老母親聊天。吳霞藉口累了，就回臥房休息了。
2.
吳霞躺在床上，用被子蒙著頭，眼淚“汩汩”地就流了下來。
吳霞和楊力是大學同學，他們在大一就開始談戀愛，畢業季兩人沒有分手，而是選擇了結婚。
吳霞父母在農村，哥哥還沒有結婚，妹妹還在上大學，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楊力家雖然住在縣城，父母也都是中規中矩的小工人，辛苦一輩子，也沒有什麼積蓄。
吳霞和楊力結婚後，一直住在租來的房子裡。省吃儉用了好幾年，終於首付買了一套小房子，每個月要還數千元的房貸，生活壓力陡然增大。
楊力在公司銷售部工作，為了提高業績，整天在外奔波。吳霞從事財務工作，為了增加收入，她兼職了三四個小公司的會計，每天忙得昏天暗地的。
後來吳霞懷孕了，懷孕三個月的時候，卻流產了，而且傷害了子宮，可能這輩子都不能做媽媽了。
醫生說，導致吳霞流產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她不注意休息，太過操勞的緣故。
為了一套房子，累死累活，竟然把孩子累沒了，吳霞後悔不已，也心痛不已。
而現在，婆婆又催她生孩子，這讓她羞愧難當，又心如刀絞。
後來，楊力從客廳進來了，他拿紙巾幫吳霞擦了擦眼淚：“我已經給媽說了，你身體不適合要孩子，放心，她以後再也不會跟你提孩子的事情了。”
吳霞緊緊地擁住了楊力，眼淚更洶湧了。
3.
接下來的幾天，婆婆當著吳霞的面兒，再也沒提孩子的事情。然而，她那張皺紋縱橫的老臉總是陰沉著，幾乎能擰出水來。
那天吃完午飯，婆婆先回了臥室。吳霞和楊力也要回臥室午睡，婆婆卻喊住了兒子：“小力，你過來一下！”
吳霞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她在沙發上坐下了，豎起耳朵，竭力想聽清楚，婆婆和楊力揹著她，在說些什麼。
“媽，你說什麼呢？我絕不會和她離婚的！”
“她又生不出孩子，不離婚，你是讓我們楊家絕後嗎？”
母子倆的爭執聲，順著門縫傳了出來。吳霞再也坐不住了，她拉開門衝了出去。
大太陽火辣辣地炙烤著大地，吳霞覺得喘不過氣來，抬頭看見旁邊有家大型百貨商場，她就想進去涼快一下。
吳霞漫步目的，一家一家商鋪逛過去，想到自己省吃儉用累死累活，連一件新衣服都捨不得給自己買，卻落得如此下場，不禁悲從中來。
像是賭氣般，吳霞給自己買了一條一千多塊錢的裙子，看著鏡子裡，自己穿著新裙子飄逸生動的樣子，吳霞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隨即，吳霞又給自己配了和裙子很搭的包包和鞋子，還有手鐲和項鍊。
走場商場的時候，吳霞感覺特別愜意，儘管，她刷爆了自己的信用卡。
婆婆見吳霞提著大包小包回來了，臉色更難看了：“我兒子賺錢容易嗎？娶了你這樣的敗家媳婦兒，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
“我花的是自己的錢，你兒子要是能賺錢，當初我就不會那麼拼命去工作。不拼命去工作，孩子就不會出意外，現在你孫子已經滿地跑了！”
吳霞冷冷地回擊了婆婆，順帶，楊力也受到了奚落。
婆婆當下就嚎啕大哭，說楊力把媳婦兒慣上天了，這樣的媳婦兒，老楊家廟小，供不起……
楊力咬著嘴唇，老媽不能說，老婆也不能說，就如老鼠鑽進了風箱裡，受著兩頭的氣。
吳霞收拾東西要回省城，楊力哄了老媽幾句，又悄悄給老媽塞了一些錢。才跟著吳霞進了臥室：“你想回，咱可以現在走。不過，你得跟媽說句軟話，她年齡大了，咱這一走，又好多天不能回來！”
吳霞收拾好東西，看在楊力的份兒上，還是過去給婆婆道了歉：“媽，對不起，我不該說話那麼衝！我和楊力假期到了，我們要回去上班，過一段時間，我們再回來看你！”
婆婆用袖頭擦著眼淚，沒看吳霞一眼。她轉身進了廚房，裝了一箱子土雞蛋，一大筐新鮮蔬菜，讓楊力搬到車上去：工作別太累，按時吃飯休息，身體是本錢……
婆婆跟楊力嘮叨了半天，也沒看吳霞一眼。
4.
孩子成了吳霞心裡一根刺：在公司，聽到同事說起自家的孩子，吳霞就感覺，她們是在嘲笑自己不會生孩子。
楊力工作不順利，回來不想說話，吳霞就認為他嫌棄自己了。甚至，從幼兒園門口路過，看到孩子們像鳥兒一樣“嘰嘰喳喳”，吳霞都要捂著耳朵逃之夭夭……
每當吳霞被孩子的事情，折磨得要崩潰的時候，她就想起了在楊力家附近商場購物時的輕鬆和愜意。
情不自禁，吳霞就會去商場，給自己買衣服、首飾和包包，好像這樣才能對得起自己似的。
吳霞看病加上瘋狂購物，她的幾張信用卡已經透支了。看著賬單上觸目驚心的還款數字，吳霞的後脊樑就“嗖嗖”地冒涼氣。
吳霞購物，都儘量瞞著楊力。她帶回家的大包小包，通常，都會在楊力回家前，全部處理掉，衣服掛在櫃子裡，包裝扔進了垃圾箱。
楊力偶爾也納悶：吳霞，你最近穿的衣服我都沒有見過，你買了多少新衣服啊！
吳霞心虛，嘴巴卻硬：怎麼？我給自己買幾件新衣服都不行啊？反正又不能生孩子，除了還房貸，攢錢也沒用！
楊力就默不做聲了，吳霞流產，他確實也有責任。吳霞那天當著婆婆說的那些話，雖然不好聽，卻也是事實，如果楊力能幹些，吳霞也就不用那麼拼命了。
楊力打心眼裡，對吳霞，是有愧疚的。
5.
那天，吃完晚飯，吳霞收拾廚房的時候，心神不寧，打碎了一個杯子，玻璃渣子劃破了手指，鮮血直流。
楊力聽到吳霞的驚叫聲，忙不迭地推開了廚房的門：“沒事兒吧？哎呀，手破了，怎麼那麼不小心？”
楊力拿來碘酒，幫吳霞傷口消毒：“疼不疼，忍著點啊，馬上好！”
楊力低垂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形成了半月形。吳霞當初第一次看到楊力，就被他的睫毛吸引了：很少有男人長這麼好看的睫毛，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他一定是個好男人！
後來，兩人戀愛結婚，楊力也果然是個好男人。那麼多甜蜜的點點滴滴，如果不是流產，那麼，現在她就不會透支這麼多錢，一家三口，該是多麼甜蜜的日子……
吳霞這樣想著，忍不住，淚水“吧嗒吧嗒”落下來，滴在了楊力的手上。
楊力幫吳霞處理完傷口，抬手，又幫吳霞擦了擦眼淚，然後，他拿起手機擺弄起來。
片刻，吳霞的手機，響起了提示音，她看到短信，頓時驚得合不攏嘴巴：“楊力，這錢是哪裡來的？你……為什麼給我轉這麼大一筆錢！”
楊力伸手，把吳霞擁在了懷裡：“我看到了你手機上的催款信息……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手機，就是看你情緒不怎麼好，你在洗澡，我就……看了你的短信。
這錢，一部分是我的季度獎金，還有一部分，是我借朋友的，咱先把欠款還上！”
楊力雙手撫著吳霞的臉，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我知道你心裡不痛快，你對自己好點也沒錯。但是，咱也要量力而行，以後不要再像這樣刷爆信用卡了。
我們要存些錢，我知道你喜歡孩子，將來，我們可以收養一個，男孩或者女孩，你可以自己選！”
吳霞把頭埋在楊力的胸前，洶湧的眼淚，打溼了楊力的衣服。
6.
小長假，吳霞在商場購物，楊力跟在她身後，手裡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吳霞還清信用卡的欠款後，就再也沒來商場購物了。在楊力的建議下，他們已經決定收養一個女孩兒。吳霞說，女孩兒一定要有長長的眼睫毛，就像楊力一樣。
楊力手裡大包小包的東西，都是吳霞買給婆婆的，她要和楊力一起回去看婆婆。
而且，她還要依楊力的計策行事，在婆婆面前，做出已經懷孕的樣子，讓婆婆安心。
而且，楊力已經和吳霞說好了，從老家回來，他們就為收養孩子做準備，算好月份，將來把孩子抱回來，讓婆婆來侍候月子就行了。
夫妻只要同心，在婚姻中，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文/楊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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