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城最為有名的旅遊景點莫過於蓮花鎮，紅巖村觀賞柿子樹。柿子果子掛在枝幹上紅彤彤的，喜氣洋洋。在數九寒天裡，葉片已經掉光。蕭索的枝幹，熱鬧的果子，對比鮮明。
許久以前就對柿子樹心生嚮往。那是攝影作品裡的柿子樹，長在村口高山上，像遺世獨立的高人，且紅，且燦爛。獨自妖嬈的形態。無論從哪個角度，拍哪一片景觀，山色，古建築，怎樣都極有韻味。特別是，厚厚的積雪，壓著枝幹，堆壘在果子上，紅，白，褐，看起來有種冰雪美人的味道。
朋友幫我列了幾個必去的景點，社山，鄧扒，矮寨，門等，紅巖。還有另外一條線路龍虎關，龍虎鄉，在與湖南交界處，不過距離遠些。我們一家子動作一向遲緩，所以我也並不指望一天內走馬觀花的遊遍。
縣城距離景區並不遠，據說恭城有柿子節，從國慶期間一直可以觀賞到農曆新年前，開春的時候還有桃花節。車子才行至社山村口，已經發現沿途的幾棵柿子樹，興奮得兩眼放光。社山村不大，匆匆逛完一圈，繞到田邊的柿子樹旁。這幾棵樹有種蕭索冷豔的味道，稻田枯槁，坍塌在田地裡。蘆葦瘋長，枯枝蔓延。遠處的山峰把一切映襯得渺小又真實。近處的房屋，青瓦白牆，看起來古色古香。這幾棵柿子樹矮小，粗壯，但果實累累，顏色紅潤。像一個個小小少年，擔負著一擔一擔的果實，疲憊且倔強。
說起來，心疼又惋惜。據說柿子近些年銷量並不好，年輕人都外出務工了，家裡剩下的只有留守兒童，以及年邁的老人。所以當柿子紅遍滿山，一叢叢，一片片，漫山遍野，碩果累累，紅彤彤一片。老人們來不及收撿，卸果，許多的果實就任其凋零，腐敗。
柿子和蘋果，梨子不同，不是生活必須的水果，沒有那麼滋潤養顏。若是軟糯的柿子，吃起來也常常會滯留在手指，黏黏糊糊。清洗起來也很麻煩，有時候遇到半生不熟的柿子，還會澀口。所以也沒有那麼多擁躉。
鄧扒很有名的是荷花。但這個季節，只能看到田裡的枯枝敗葉。但即使如此，水光瀲灩，枯枝的形態各異，有的垂著頭，有的彎著腰，有的折著身體，有的臥倒在水裡。倒映的枝條，像一條條的幾何線，有一種簡潔利落的美。
村口種了一叢芭蕉樹，樹下有放養的雞在悠閒的啄食。芭蕉樹是一種很有意趣的樹，古人喜歡在庭院裡種植，聽芭蕉夜雨，畫水墨芭蕉葉。拾級而上，有一方小小的古炮臺。早已人面不知何處去，空空蕩蕩的庭園，空空蕩蕩的灶臺居所。有幾戶人家門口，有老式的手壓式抽水泵，據說可以汲取地下水，應該很甘甜。村口，路旁有小狗經過，很和善，搖搖尾巴，沒有惡意，也不吵不叫。
紅彤彤的柿子，像一盞一盞的燈籠，被高高舉在枝頭，又像一壺壺釀好的美酒，等待懂得的人來品嚐，它們纏繞，捆結在一起，枝條已經被壓彎了腰。地面已經零零落落的撒了很多柿子，就這樣枯敗著，連螞蟻都懶得出動，食用。柿子蒂兒，據說是清熱解毒的中藥。可也沒有人收撿。小黃師傅說，可以隨便摘，都是沒有人要的了。真是心疼。田裡的油菜花居然正在豔豔的開著。沿途的山，都是卡斯特地貌的，突兀，挺拔，一重又一重，一層又一層。路邊的水塘，也很清澈，倒影著枯樹，竹影，一派山水田園風貌。
村頭的另一邊，有一戶農家小院，院子裡放著大小簸箕，木框子盛放的柿餅。去皮了，在日光下晾曬。那樣紅豔豔一片，著實驚豔。你不得不感嘆大自然的饋贈，物產之豐富，物種之多樣，又美麗。遠處環繞的群山，枯槁的柿子樹林，卸掉柿子過後的柿子樹很寂寞，和其他打算越冬的植物一樣，掉得沒有一片樹葉，只有光禿禿的枝幹，枝條，纖細的盡情延展。
進入社山村口，沿途有農人在田地裡忙碌。走近了看，原來是在挖掘，收撿荸薺（又叫馬蹄）。馬蹄長在水田裡，鮮活的植株是通體綠色的，像一叢一叢旺盛茂密的草。有點像水燈芯。高高，長長的。在收穫的季節，青草全部枯黃，水田裡的水已經乾涸。枯草一叢一叢的坍倒，匍匐在田裡。像蓋了一層厚厚的草甸子，也像許多年前的草蓆墊子。通常需要兩個人配合收割荸薺。一個人，把枯草全部移除，鬆軟的泥土需要用一種特別的爬犁。一撬一撬的把土鬆開。另外一個人蹲在田頭，坐在一個小凳子上，一點一點的掰開土塊，撿拾荸薺。荸薺的顏色紫紅，但漿裹著泥濘，和土壤的顏色很像。很容易被遺漏。爬犁也很容易把荸薺割裂。
兒子都走過去湊熱鬧，我讓他幫著翻找，收撿的奶奶很熱情，樂意讓他自己到村口的河裡洗兩個吃。這是個力氣活兒，考眼力和耐心。一點一點兒翻找，一顆一顆分類。碎裂的，小的，大的，扔在不同的盆裡。奶奶才60出頭，但已經形容瘦弱枯槁。農人的確辛勞且不易。
遠處田裡還有一大片柿子林，我繼續興奮的跑過去拍照。一陣亂拍和自拍。滿地都是自生自滅的柿子。進入村寨，有一條長長的木質橋。敲基有鋼筋。橋面是一片一片平鋪的木塊。不時有摩托車騎過去，除了揚起的灰塵，還有砰砰磅磅的響聲，甚至也有小型的轎車通過，聲音震天。若不知道緣由，會以為哪家婚喪嫁娶，在放著鞭炮。
橋下的溪水清澈。倒影著兩旁的參差樹木，房屋牌樓，綠樹青山，相映成趣。水邊可以乘船，40元一條船，並不貴，行程很短。都是當地的農人在運作。一個農人帶著她的小孫子過來乘船。兒子發現船尾還有一根竹蒿，也起勁的亂撐起來。雖然水流平靜，但一蒿子下去，沒入半截。可見靜水流深果然有些道理。水流旁邊有個小堤壩。因為有落差，水流傾瀉而下。嘩啦嘩啦，像一截瀑布。旁邊黃色的一叢一叢的像麵條一樣的東西，辨認了半天，才知道，原來是柿子皮。
近旁有一座拔地而起的小山，叫做螺螄山。沿著盤旋的石階而上，有溶洞，路邊的葉片，像被裁減的心。雖然不高，一口氣爬將上去，也會累得喘氣。自山頂眺望小村寨，群山，村寨，河流盡收眼底。家家戶戶屋頂，院子裡都晾曬著柿餅。秋冬季節，還是很蕭索，山頂的植被，葉片零星的在風裡飄搖。兒子穿梭於各塊石頭間，各種擺拍。父親跟著爬到山頂，母親則在山腳轉悠。
山腳也是一片柿子林。植株稍大，若只是盯著頭頂的柿子看，一不留神，腳下稀軟的東西，就是踩爛的柿子。腳底捱了許多暗器。不得不找土包石塊把柿子漿刮掉。上得田埂。發現上面的田地裡種滿了梨樹。葉片還在，顏色絢爛，金黃，帶著些微暈染的紅。葉子周圍一圈鋸齒，每一片都形態各異。橢圓，愛心，扁長。有幾顆樹葉子掉光，梨子孤零零的像小燈泡撐在枝頭。開春就會成熟了吧。
在紅巖鎮上吃的午餐，總算如願以償的吃到啤酒魚。是鯉魚製作的。只得兩斤，分量太足，居然沒有吃完，越吃越香。店家很熱情，切了脆柿給我們吃，甜得像糖心蘋果。還切了柚子給我們分享。大肚粑很特別，糯米里包著肉粒，菜粒，還有香菇，煎熟。香味濃郁。紅薯粉裡炒著酸蘿蔔顆粒，很解油。可能是因為天氣比較冷，這裡最有特色的是每口燜鍋配一個堅固的木板條。可以把另外炒制的菜放在板條上，鍋子的熱氣燻著菜，不會變涼。也不影響食用。臘肉估計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肥而不膩，入口即化。帶著甜香。有韌勁，嚼勁，又不柴。
村邊也有河流淌過，都是水泥墩子做的橋面。在上面踩踏而過，像踩在琴鍵上。很有趣味性。水草像髮絲，順著水流的方向。盡情的蓬鬆著。橋的另外一面，又是一大片柿子林。這是一個晴天，我發現柿子最美的樣子，是藍天，紅柿子，加上黑褐色斑駁的枝椏。
紅巖村裡，到處的路燈都是柿子造型。路的兩旁，全是遍佈的柿子樹林。沒有盡頭。山坡遠處任何有紅色的範圍，都是柿子樹染遍的區域。讓人忘記驚呼，不記得尖叫。一路上，我們且欣賞，且採摘，且食用。新鮮柿子不好保存，熟透的柿子才會香甜，但是極容易壞。吹彈可破。柿子樹的樹幹上一道一道的勒痕，據說是為了限制生長，多結果的古法。足可見，疼痛，也是一種收穫。
那些張揚，嶙峋的枝條。美麗且形態各異。淹沒於一叢一叢的柿子林。寂寞得無人欣賞，無人採摘。自生自滅，一路走，一路心疼。這是極大的資源浪費，朋友說，你若想到它會塵歸塵，土歸土，迴歸自然，也是一種圓滿，便好了。但我始終，無法釋然。
所有的村寨，柿子林，都不收費，因為漫山遍野，都是，遍佈在這個村鎮的每個角落。一條蜿蜒的公路，路旁有很多車輛停泊，很多遊人駐足，拍攝。許多柿子樹枝條纖細，但是接著滿滿的果實，看起來不堪負荷。農人用竹竿，木棍做支撐。果樹底下是一層厚厚的落葉。已經枯黃得同泥土融為一體。主幹上一層白色粉灰，應該是防治病蟲的藥劑，可見，農人種植，也是極費功夫的。果實掉光過後的枝條，有點像我在連平看到的桃林，但更加瘦弱。
沿著山坡一直往裡走，開闊的視野，柿子樹一片一片的展開，經過起伏的山坡，到達更深處。有農人在採摘柿子。林子林，地勢起伏，交通不便，一個老人用筒裝好，擔到路旁的機動車處。一挑一挑，並不容易。她形容佝僂，面容憔悴，鬚髮皆白，滿是疲憊。沒有機械化的生產，的確勞心勞力。
每棵樹的季節都不同，有一片林才落葉，樹葉已經乾枯，厚厚的柿子樹葉，踩上去，每腳都有碎裂的聲音。要知道，這已經是收穫季節的晚期，但仍有如此多的果實掛在枝頭，實在讓人憂心。靠近山巔部分有許多墳塋，甚至還有清朝的，掩埋在柿子林中間。不覺得害怕，心裡很感慨，住在這裡的人。祖祖輩輩，也許生於斯，長於斯，也埋於斯吧。即使離去，也守護著柿林，但如今確實這樣的蕭索模樣。
紅巖村是柿子林，以及柿餅展示最為豐盛的地方。家家戶戶都有售賣柿餅。有趣的是也有賣臘肉，香腸，臘鴨，煙熏火燎得顏色極好，讓人眼饞。不過價格也好。有一座橋貫穿村落，橋墩依然是水泥鑄成，很有閒趣。橋面水很淺，居然有轎車涉水而過，水花四濺，也算是一道奇觀。依然有船，不過風景一般。
小黃師傅從見面開始就一直打算帶我們去看的一棵古木，總算去看了。在朗山村。這是一個頗有歷史感的村子，據說以前住有一戶大地主，不過早已離開。房屋磚瓦規整如新，樑上也有人在修葺。村子裡，那棵樹矗立在一個山坡上。此時葉片掉了還剩1/3，但仍然繽紛斑斕得可愛。整棵樹像一把燃燒的火焰，引人注目。遠近都是樹上飄落的葉片，隨手借景一拍也是風景。充滿了生命的張力和讓人眩暈的感染力。我圍著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拍了個遍，兒子甚至撿了一截樹枝帶走。
最後是矮寨，要急著趕動車，只得匆匆一瞥，一路，雞，鴨，狗，都閒閒散散，不緊不慢。村子口不遠有一家，女主人帶著孩子在削柿子皮。她動作嫻熟，半自動化操作著。驚訝的發現，她家裡還有和國家領導人的合影，不禁讓人刮目相看。
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恭城的美。柿子樹的美，以及柿子的美味。也但願，柿子能有更好的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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