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妻子情人入獄,8年後兒女來看我,兒子異常行為讓我發現不對

我殺妻子情人入獄,8年後兒女來看我,兒子異常行為讓我發現不對

1

麻將聲、粗話、大笑、尖叫、呻吟……這些聲音充斥她的房間,充斥她的人生。

她放下書,想要開窗透氣,鬨笑聲一擁而入,彷彿能從風中聞到這股聲音的惡臭。

“操你媽的!什麼一千兩百?我什麼時候欠你這麼多錢了?”

“你老母的別輸了麻將想賴賬!你今天不還錢別想走出這個門!”

聽起來是兩個男人因為麻將錢吵了起來。

這中間插進一個女人尖銳的聲音,“別他媽在我家打架!要打出去打!王八蛋你上個月欠我五百塊還沒還,你還想拖到什麼時候?”

先前那個賴賬男人說:“我什麼時候欠你五百塊了?你開麻將館還是開黑店的?”

女人說:“你他媽沒錢打麻將,我借你五百,你裝什麼蒜?”

另一個討錢的男人說:“少跟他廢話!先打一頓解氣!”

接著聽到砸東西的聲音和女人嘶啞的勸架聲,女人扯著她的菸酒嗓大叫:“林敏!林智!你們兩個快下來幫忙拉架啊!”

林敏關上窗,聽到隔壁房鎖扭動的聲音,她開了門,林智睡眼惺忪地從她房間走過,她說:“別管他們,讓他們狗咬狗。”

林智有點猶豫,“媽在下面。”

林敏勾起嘴角一笑,“她?她永遠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林智還是下去了,拉開兩個扭打在一起的男人。男人們並沒敢真打,有人勸架也就順著分開了,賴賬的那個男人答應下次還錢,這場鬧劇才算落幕。但“下次還錢”只不過是這個男人華而不實的口頭禪罷了。

已經過了凌晨一點,林敏很好奇,麻將館這個噪音本體,竟沒有一戶鄰居願意撕破臉來抗議的。

李英梅罵罵咧咧地關了門,關了一樓的燈,走上二樓來,腳步聲很重,她喜歡用“大的聲音”來增強自己的存在感。

“死丫頭!白養你這麼大了!喊你幫幫忙都喊不動!砸的不是你家東西嗎?”英梅一邊罵著,一邊扭動門把想要開林敏的房門。

但林敏從裡面反鎖了,她沒能如願,於是更加生氣,“你有本事在裡面一輩子別出來!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你再看不起我,你也得靠我養活!在老孃面前裝什麼大頭?要不是我把你生出來,你屁都不是!”

林敏冷笑一聲,提高聲音說:“我真希望你沒把我生出來!”

“你說什麼?你給我出來!”英梅瘋狂地拍打房門,她怒氣衝衝說,“別以為你長大了我就不敢打你!”

她四處搜尋著可用的工具,林智攔著她,“媽,很晚了,別吵到別人休息。”

林敏把門開了,嘲弄說:“她要是有這良心,她還是李英梅嗎?”

英梅抄起一個玻璃杯向林敏砸過去,“臭婊子!閉上你的臭嘴!”

林敏被砸中額頭,玻璃杯掉到地上,碎了一地玻璃,她撿起一塊玻璃向英梅衝去,半途被林智攔下了,“姐!你冷靜一點!”

英梅忙躲到餐桌後,“你……你想幹什麼?他媽的!真是林永升的種!骨子裡流的就是殺人犯的血!”

林敏掙脫不開林智,她狠狠地咬住嘴唇,咬出了血,她盼望疼痛能讓她清醒點,但她心中的恨意已淹沒理智。

她扔掉玻璃,拽住林智的手,把頭埋進他懷裡,她想把她的眼淚藏起來。

林智說:“媽,你快去洗澡吧,很晚了。”

英梅動了動嘴,沒說出什麼來,進廁所洗澡去了。

聽到水聲,林智才放開林敏,她跨過碎玻璃回房,“你來掃吧,我很累了,想睡覺了。”

她反鎖了房門,關了燈,漆黑的房間讓她感到溫暖且安全。她聽到水落到地上的聲音,聽到林智掃碎玻璃的聲音,聽到夜蟲唧唧不休的聲音……這些聲音匯成她的家——畸形的、愛怨不分的。

2

英梅這些年老得很快,她彷彿是在與男人的周旋中失了靈氣,她以往一顰一笑皆嬌柔嫵媚,如今她已成一個粗俗的、泛黃的老女人。她的眼睛曾是五官裡最出彩的,眼珠子很大很黑,像兩顆黑珍珠嵌在眼睛裡,如今卻像黑洞——沒有內容的、無止境的黑。

她很少感慨歲月,她更多的是感慨存款。

林敏聽到她不剋制的笑聲,與這個女人置氣是很無力的,她對著黑夜無奈一笑。

林敏坐在教室最後排的角落裡,因為她成績很差,而英梅吝惜於給班主任送禮。她喜歡她的座位,非常不起眼,可以安心看小說。

她什麼類型的小說都看,她喜歡那些被塑造得很真實,卻永遠虛幻的世界。這些世界與她隔著一層薄膜,因此她能敞開心扉去接受苦難,讚美苦難,認同苦難的藝術。小說是她人生的退路。

她常常把自己忘在小說裡,當作現實不存在,若不是那句“麻煩把腳抬一抬”,她還在沈從文的《邊城》裡生活。

她沒有抬腳,而是先抬起頭,愣愣地,如懵懂的初生兒那樣看住陳行。陳行因她的目光而無措起來,把掃把推到胸前,重複一遍剛才的話:“麻煩把腳抬一抬。”

林敏大夢初醒,失望地、疲憊地退出座位,她環顧教室,只剩她與陳行兩人,她問:“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值日?你的同桌呢?”

“他們先回家了。”他的語氣裡沒有任何生氣和抱怨,彷彿他們應該回家似的。

“你在看《邊城》?很美的小說。”他指了指桌上的書。

林敏很開心,找到能與她聊小說的人,她激動地拽住他的袖子,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想說很多,因他閃躲的眼神,最終沒說出來。

“姐!”林智半揹著一個黑色揹包,在教室門口叫她。

林敏看到那個黑色揹包,便明白林智的來意,她快步走向他,拉著他離開教室。

林智說:“說好今天去探監的,你忘了。”

林敏低著頭看路,沉默片刻,她小聲說:“我沒忘。”她受不了林智的責備,拍拍他的揹包,轉移話題,“還是帶書和日用品?”

林智點點頭,“老舍的《駱駝祥子》和《茶館》。”

林敏笑了笑,“他會喜歡的,他喜歡生活的各種樣子。”

林永升已年過半百,頭髮即便理成平頭,也能看出已全白了。他的黑框眼鏡自坐牢以來沒有換過,八年了,陪他一起被歲月雕刻。他很高,很瘦,喜歡一邊講話一邊推眼鏡,聲音溫和,舉止有禮,沒坐牢前是一名小學教師,有一個年輕漂亮的妻子,為他生下一兒一女,誰也想不到他會殺人。

他推推下滑的眼鏡,笑得小心翼翼,“你們忙的話,不用每個月都來看我。”

林智說:“沒關係,我們願意來。”

他點點頭,吸一口氣,又說:“敏敏,想好要讀什麼大學了嗎?”

林敏搖搖頭,“到時候再看吧。”

永升憂慮說:“再過幾個月就要高考了啊,女孩子要好好規劃自己的人生。”

“我知道,別擔心我,身體都還好嗎?”

“沒什麼大礙的。”

“膝蓋還痛嗎?”

“下雨天還是痛,老毛病了。”

兩人靜下來,林智才說:“媽有給你帶膏藥貼。”

永升明顯地愣了愣,隨即釋然,“她身體好嗎?”

林敏搶著說:“她好得很,一樣風流快活。”

林智瞪住她,她也瞪回去,“她什麼德行,大家都知道了,這還怕說嗎?”

“敏敏!”永升叫住她,“別說了,她無論怎樣,畢竟是你媽。”

“我知道!我不用別人來提醒我她是我媽,我的血,我的肉都有幫我記住,它們提醒我,正如我不能捨棄生命一樣,我也不能捨棄我的出身。”

永升垂下眼,難過地說:“你恨我們。”

林敏紅了眼眶,但她仍咬著牙說:“你不會傻到今天才知道吧?”

林智拽住她的手,制止她:“別說了!”

永升說:“讓她說,讓她把心裡話說出來,敏敏,如果你恨,你不用假裝原諒。你可以恨,你應該恨,只是別讓自己難過,要恨得痛快!”

林敏心裡叫囂著:“你說得輕巧!”可她的喉嚨已疼得說不出話來。

探監時間結束,看守把永升帶走,林敏看著他微駝的、發顫的背影,淚水先她意識一步,流了下來。

3

英梅蹺著二郎腿,她習慣性地一邊打麻將一邊摳腳指甲,催促上家打牌。從中午起來,隨意吃了飯,就開始找人來打麻將,頭髮散亂著,膚色暗黃,皺紋已爬上她的臉,如今的她,已看不出當年令男人瘋狂的美貌。

林敏常想,若永升認識的是如今的李英梅,他絕不會為她的出軌而殺人,他只會慶幸,然後離婚。或許永升沒有林敏想得這麼膚淺,或許他深愛著她某種程度上的不規矩。

八年前,林敏在讀四年級,林智一年級,那一天媽媽沒有來接他們放學,爸爸也沒有,是鄰居的張阿姨來接他們,他們手牽著手跟在張阿姨後面,回到家,看到爸爸,渾身是血,兩個警察夾著他,他只來得及對他們蒼白一笑,然後被塞上警車離開了。

媽媽坐在地上失神地流淚,林智硬要擠進她懷裡,搖她,喊她:“媽媽!媽媽!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林敏走到爸媽的房間,地上的血還沒來得及清洗,血紅地映入她眼睛裡,她嚇得跌坐在地上,猛地跑到媽媽身邊,她也曾這樣依賴過媽媽。

後來她知道,媽媽被爸爸捉姦在床,爸爸一氣之下,殺了那個男人,被判十年。

八年說長也不長,但足夠讓一個風華正茂的女人老去。

麻將桌上的一個男人叫:“阿梅!倒杯茶給我!打這麼久連喝的都沒有,你想渴死我啊?”

英梅叼著根菸,衝樓上的林敏喊:“林敏!泡壺茶來!放假有時間,也不知道幫幫我的忙!”

林敏極力地想忽略這些聲音,但這些不速之客仍然源源不斷地闖進她耳朵裡,“林敏!死丫頭!你又發什麼瘋?你以為你是千金大小姐啊?叫你做點事情都不肯做?”

林敏拍下書,忍著滿心的不耐煩,提著茶壺下樓,英梅指揮她:“給每個人都倒一杯!”

她給每個人倒了一杯,把茶壺放到英梅面前,推倒了她幾隻麻將,“我要出去,給我二十塊錢。”

英梅忙拾起麻將,把茶壺扔地上,罵說:“討債鬼!”但還是給了她二十塊錢,“走走走!別礙著老孃發財!”

林敏去了圖書館,她本想找《戰爭與和平》來看,卻沒有找到,拿了本《包法利夫人》,想尋個角落坐下,卻發現了角落裡的陳行。他低著頭,側臉突顯鼻子的挺拔,不知在看什麼書,看得這麼入神,以至於林敏在他對面坐下,他也沒有察覺。

林敏不想打擾他,把自己浸入小說世界裡,她很快忘了對面的陳行,而滿心滿腦子都是書中的人物。直到管理員提醒準備關門了,她才從書中抽離出來。

兩人同時抬頭,相視一眼,陳行驚訝地笑說:“林敏?你怎麼在這裡?”

林敏揮揮手中的書,笑說:“和你一樣。”

“你怎麼沒有叫我?”

“我看書的時候也不希望別人打擾我,你在看什麼書?”

“《戰爭與和平》。”

林敏驚訝地張了張嘴,隨即覺得好笑,“這本書我剛才找了好久,原來被你拿走了。”

管理員再次催促,兩人把書放回原位,出了圖書館。夜風涼涼地拂面而過,他們並肩走在喧鬧的大街上,內心卻很寧靜,像置身於春暖花開的草原上。

“要不要去吃點東西?”陳行問。

林敏摸摸外套口袋裡的錢,剛才買筆花掉三塊,坐公交車花掉兩塊,還剩十五塊。她笑著點點頭,“好啊。”點東西的時候只點了一杯十五塊的奶蓋綠茶。

他們聊學校的趣事,聊看過的書,林敏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珍惜時間,這麼捨不得時間,她喜歡跟他聊天。

買單的時候,雖然陳行說要請她,但她還是堅持付了自己的錢,這讓她覺得自己和他是平等的。

“路上小心。”陳行說。

“你也是。”林敏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她回頭去看,發現陳行還在目送她,他笑著朝她揮揮手。他的笑很溫暖,只有人生一路順利的人才能這麼笑。

林敏再次轉身,這回她走得很快,她走到公交車站,打電話叫林智來接她。林智不情不願地騎著自行車來了,她坐上後座,靠著他的背,姐弟倆迎著涼風,在夜裡相依。

4

永升激動地說:“敏敏!你要上大學了!”他覺得這一天來得好快,快到他抓不住遺憾的尾巴。

林敏點頭笑笑,“爸,你太誇張了,又不是考上清華北大,你這麼開心幹嗎?”

永升說:“什麼大學都沒關係,我很開心你長大了,從懷裡小小一個嬰兒,長成現在這樣,這麼漂亮,這麼聰明……”

他對孩子們羞澀地報以一笑,低下頭抹去眼淚。

“我到外地上大學以後,就沒法每個月都來看你了。林智考上市一中,學校離家太遠,他得去住宿,恐怕也不能常來。”

永升點點頭,極力笑著,怕兒女們看出他的難過,“沒關係,你們好好學習,我就開心了。”

探監時間結束後,林敏如往常那樣,注視著永升被帶走的背影,一瞬間,她突然想起很多小時候的回憶,她知道他愛她,沒有被歲月帶走的父愛,她哽咽說:“爸,我愛你。”

永升聽到了,他沒有回頭,他假裝沒有聽到地繼續往前走,待離開了林敏的視線範圍後,他跪倒在地,像個孩子一樣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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