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語說，樂極生悲。有時，打二百五是我們最喜歡做的事，可是打人也要看地方的。暈了頭，也不想想這是哪？收費大棚。這裡面一共有十個探頭，我們的暴力場景被拍得一清二楚。等我們明白過來的時候，徵收股的張鼻屎已經把事件上報給了老太婆。後果可想而知，等到下午二點下班，我們四個就被老太婆留了下來。
這人世間的事，是有因果的。如果沒遇到紫衣，我們就不會帶周放約到收費站來，驢子也就不要騙老太婆，二百五也就不會被我們扁，我們也就不會下班不能回家，那接下來，我們就不會遇到什麼事。當然，當時我們誰也沒想到事件會發展成這樣。現在想想，每一件事都是事先注好的，走到哪一步，根本由不得我們作主。所以別說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這純粹是扯淡。早就定下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隨著命運的腳步，一步步向前走。如果我們能事先知道那天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我們寧可自殘，絕對不打二百五。
老太婆臨時接到電話，叫他去局裡開會。臨走前，叫我們不許走，留下等他回來。
二百五坐在回城的班車裡，看著我們四個苦鬼站在操場上曬太陽，興高采烈拉開車窗，說道：“班長，你們曬太陽啊，舒服吧，我不陪你們了，今天我要相親去。”呆子一臉的快樂。
“媽的，死二百五。”大毛罵了一聲，“相你個頭啊，哪家姑娘倒黴才會看上你。”
車子一溜煙的走了，載著二百五開心的笑。
看著車屁股後面的煙塵，禿子傷感地說：“你說這二百五吧，說傻不傻，說聰明是抬舉他。可為什麼，他的命這麼好。我都二十六了，還沒摸過姑娘的手呢。”
驢子說：“禿子，哥告訴你，這姑娘的手啊，也沒什麼好摸的，摸著摸著，就沒了感覺，就好比是左手摸右手。”
我一臉的不屑：“班長，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天天有得摸，就別來笑我們。”
大毛笑得更是無恥：“班長，你結婚幾年了？這麼快就沒了激情？”
驢子說：“大毛，你少說我，你老實交待，你是不是摸過沈妹妹的手。”驢子到底是班長，智商比我們高，一句話，就把大毛推到了風塵浪口上。
“我的沈妹妹啊，你怎麼就被大毛摸過了呢！”禿子居然會這麼傷心。
“什麼跟什麼啊？本來沒有的事，被你們這麼一說，不知情的還以為我把沈妹妹怎麼樣了。”大毛說。
“是啊，誰知道會怎麼樣了。那天，你和沈妹妹一夜未回，誰知道你們到底是遇到鬼還是做什麼去了。”我說。
於是，聲討大毛大會又一次在操場上召開。
大家罵得正起勁，這時從站外開進一輛披紅掛綠的新車，停在草坪旁邊。我們立即忘了批鬥大毛的事，一窩蜂擁上去，圍著新車一看，原來是收費站剛買的帕薩特到家了。建站以來,老太婆一直開的是一輛舊桑塔拉,經過無數次的請示，局裡終於同意再購進一輛新車。今天正是新車到家的日子。
按規矩，新車到家是要放鞭炮的。辦公室周小人早就準備好了鞭炮和禮炮，拿出來，看到我們四人也在，就叫我們負責點火。
之所以說，萬事都有因果，一個小小的因，經過無數次的轉變，最後，會變成什麼，誰也說不清。
周小人也是的，這種事原本就應該是辦公室的人去做，他為了偷懶，居然叫我們負責點鞭炮。不知我們收費一班是全收費站有名的倒黴班？
四人本就鬧得開心，見有鞭炮可以助興，自然當仁不讓。
驢子一口答應下來，說：“周主任，你放心，我們肯定來個轟轟烈烈的，讓站長回來也高興高興。”
周小人說：“王班長，交給你了，我還有個材料沒寫完，你們注意點安全。”走完，他一轉身回辦公室去了。
驢子給大家分了一根菸，把鞭炮擺好，依次點著火。
“噼噼啪啪”，一陣響徹雲霄，收費站裡頓時瀰漫著一股煙霧，空氣中充滿硫磺的香味。
禿子看著放完的鞭炮，意猶未盡地說：“這狗日的周小人，跟老太婆一樣，太小氣了，就不能多買點嗎？太不過癮了。”
大毛看著地上剩下的空鞭炮筒，說：“來，哥幾個，我們點個火炬玩，給站長來個紅紅火火的。”
身為班長的驢子看到大家玩興正濃，也就沒有阻止。不過，等一會，他就會為自己的不作為把腸子都悔青了。
四個沒頭腦的傢伙，說幹就幹。禿子從配電房找來一些汽油，澆到空鞭炮筒上，說：“楚水，來點火。”
我還是算冷靜的，說：“我沒帶火，班長，你還是有打火機，給禿子，讓他點。”
驢子掏出打火機，也沒細想，上前點著了空鞭炮筒。
這把火一點，從此收費站的站史上留下了我們的大名。
六個空鞭炮筒一起點燃，真的很壯觀。黑煙與火焰齊飛，白霧共紙屑一色。我們說笑著，誰也沒注意，一片燃著火的紙屑被風吹到了草地上。
秋未的草，正是乾燥枯黃的時節，一點就燃。等禿子發現時，那草地已成了一片火海。
“他孃的，快救火啊。”驢子一看，臉都白了，這下玩大了。我們手忙腳亂的衝進草地，慌亂中找不到工具，只好用腳踩。可這風一吹，火越燒越大，哪裡還控制得住。火舌添上來，我的眉毛都被燒掉了。
四個人被燻得滿臉是淚，無奈之下，只好退了出來，站在馬路上看著大火燒碎我們的心。辦公室的周小人和老譚也跑了出來。周小人看到一片大火，急得直跳：“快，快，報警啊！！”一邊將手中茶杯裡的水倒向草地。周小人也是急瘋了，聽說過什麼叫杯水車薪嗎？這就是。
“完了。”驢子站在路邊，雙拳緊握，抬頭悠悠長嘆一聲，“老天啊，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費力的睜開被煙迷得淚水直流的眼睛，正好看到這一幕，突然之間，我彷彿有個錯覺，看到的不是驢子，而是火燒藤甲兵的諸葛亮在扼腕長嘆。
想當年周公謹火燒赤壁，三國鼎立；現如今收費員火燒收費站，千苦笑談。
等消防車趕來時，大火已經自已滅了。整整五百方米的草地被大火一掃而光，草地上的植物和邊上一圈的女貞樹化為灰燼，還有不知其數的昆蟲也跟著一起葬生火海。
看著原本枯黃的草地變成一片焦黑，我們的心也沉入了不可知的深淵。
“班長，”禿子首先打破沉默說：“你說，老太婆回來看到這個場面，會有什麼反應？會不會氣死啊？”
死禿子，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思開玩笑。
大毛說：“氣死恐怕不會，不過，我知道驢子肯定是死定了。”說完，用一種瞻仰革命先烈的眼神看著驢子。
班長可不是好做的，平時多拿錢，出事要頂鍋的。何況，這火還是他親手點的。
驢子一臉的嚴肅，沒有答話，可我分明看到他的拳頭緊緊握著，指關節都白了。還記得五年前，大毛只是半夜跑出去喝酒，就被免掉班長的職務。這一次出這麼大的禍，看來，驢子不止是免職的問題了，小命能不能保住，都很難說。
“算好那火不是我點的。”我暗自慶幸。但我還是很仁義的對驢子說：“班長，又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我們一起擔。”
驢子轉過頭，無神的眼裡流露出一絲感激。
周小人氣急敗壞的跑過來：“為什麼會燒著草坪？”
我搶先回答：“放鞭炮啊。誰知道它怎麼就燒著了。”
“胡說，那鞭炮筒為什麼會燒起來?”
“偽劣產品啊，它自己燒起來了。你買的哪家的鞭炮，有發票沒？找他們算賬去。”我一口咬定是質量問題。
這時，驢子也醒過來了，連聲說：“周主任，這鞭炮好象是你叫我放的吧。”
周小人的臉刷的一下全白了。我們都知道周小人的老丈人開了一家雜貨鋪，鞭炮肯定就是買的那裡的。至於有沒有虛報發票，就不是我們管的事了。
果然，周小人臉上擠出一點笑，拖著驢子進了辦公室：“王班長，要不，我跟你商量一下。”
半個小時後，驢子滿臉笑容地走出辦公室，對我們說：“沒事了，走，我們打牌去。”
我們三人稀裡糊塗地跟著驢子到餐廳坐下，我問驢子：“班長，你和周小人到底商量出什麼？”
驢子故作神秘的說：“天機不可洩露。”
“媽的，說不說，不說老子不打了。”我把手中的牌往桌子上一丟，禿子和大毛也跟著起鬨。
驢子看看餐廳裡沒有外人，小聲的說：“我和周主任商量了半天，要想過一關，只有八個字：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禿子一臉茫然。
“對，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驢子給我們分了一根菸，示意大毛給他點著火，接著說：“只有這樣才能逃過這一劫。你們想想，草地為什麼會燒起來？”
大毛白了一眼禿子，說：“都怪禿子說的點什麼他媽的火炬玩。”
禿子委屈地說：“能怪我嗎？要不是放鞭炮，我也不會想起來啊。”
“對了，放鞭炮。”驢子輕輕一拍桌子：“你們記著，不管誰再問起為什麼會燒著草坪，你們要一口咬定，今天下午什麼事都沒發生，草坪之所以著火，是因為我們抽菸不小心燒著的。”
我們三個你看我，我看你，搞不懂驢子到底賣什麼藥。發什麼神經，如果告訴老太婆是因為抽菸燒著了草坪，他不活扒了我們的皮才怪。
“真他媽的笨啊。還好意思說是收費站三劍客呢。想想，我們為什麼要這麼說？”驢子罵道。
“因為你腦子有毛病。”大毛脫口而出。
“毛你個頭啊。”驢子一巴掌拍過去：“再想想。”
突然，我腦中靈光一閃，原來是這樣，想通了這一點，我發自內心的佩服說：“我知道了，班長，這一招真是高，實在是高。”
“還是楚水聰明。”驢子誇道：“所以，這一次一定要一口咬定。其它什麼事都不提，任何人問起，就說是抽菸才燒著了草坪。”
禿子和大毛四隻眼睛傻呼呼的看著我們，不懂我們說什麼。
閱讀更多 不死之小強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