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舊趣錄 向陽院裡二三事

現在很多青年人一定不知道向陽院為何物了。

弄堂舊趣錄 向陽院裡二三事

向陽院是以弄堂為單位成立的,由里弄幹部把放學後沒事幹的孩子組織起來做回家作業、參加公益勞動和文體活動。

那時,老百姓居住條件簡陋、狹小家裡無法容納十幾個甚至更多的孩子聚在一起。可弄堂裡的空地不少,大家就搬出臺子、凳子,三五個孩子“一撮堆”辦起了“小小班”。一條長長的弄堂竟有七八個“小小班”。我曾經把我家對面的煤球店排門板借來當成條桌,二十多個孩子一起做作業。

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很多人第一次看電視,多半就是在向陽院的。那時的家庭買不起也買不到電視,我們的向陽院分配到一臺“凱歌”牌黑白電視機,放到了我家後門別針組裡。里弄幹部專門為它製作了一個木箱架子,有專人上鎖保管。到了晚飯後,弄堂裡的孩子早早拿著自家小板凳去別針組裡搶位子。我家對門的丁家老大為了坐得靠前些,天天端著飯碗坐在門口等開門。電視機還只是播出“上海電視臺”的黑白格子和音樂時,底下已是黑壓壓的一大片人群了,還不時有家長端著綠豆湯和捧著西瓜送給自家的孩子吃。潘文寶搬了只高方凳擠在一片矮凳子裡看電視,擋住了後面人的視線。於是,有人趁著黑暗刮他“頭塌子”,立刻引來一幫小子“撈油水”,接二連三。潘文寶只好將高方凳子橫放,坐在了凳腳上,降低了高度,才使眾人息怒。

向陽院還會開展學雷鋒“一幫一”、“一對紅”活動。“小戇大”舟舟沒有人玩,老是跟在我們屁股後面,傻傻的。看到舟舟的孤獨,我喊了幾個小孩一起與他“白相”。舟舟只會“老鷹捉小雞”,他的憨態引來弄堂裡的人笑聲陣陣。玩得累了我又開始“白相”舟舟了,我叫舟舟立正伸直兩臂,叫兩個小姑娘檢查他站姿,我卻繞到舟舟的背後,一下子把他的短褲拉了下來,嚇得小姑娘捂著眼睛大聲尖叫,我躲得遠遠的哈哈大笑。舟舟氣得揀起一塊磚頭砸我,被我躲開了。他追不上我,便又揀磚頭砸壞了我家一扇玻璃窗,才氣鼓鼓地回家。舟舟從小與我一塊兒長大,去年聽姐姐說,他在弄堂裡走失了,幾年過去了也未曾回來,也不知道他是否還在人世間。

有段時間裡弄乾部號召我們除四害、拍蒼蠅。我與潘文寶、俞友康、陸小弟去里弄衛生站借來了竹製的蒼蠅拍,把家裡火柴盒中的火柴梗全部倒掉,帶著到弄堂的陰溝洞上、淘米桶邊去拍蒼蠅,什麼地方髒什麼地方就有我們的影子。不多時,火柴盒就裝得滿滿的。衛生站阿姨見我們送上死蒼蠅,便按盒數,一盒獎勵一根玻璃絲。那時,弄堂裡不少小姑娘會用玻璃絲巧手編製成精巧的鑰匙圈掛件,我用十根與她們換一隻金魚鑰匙圈,她們非常樂意,我也拍有所值。

我們弄堂的“向陽院”三個大字,是我按照報紙上的大字摹寫的,並用蠟紙剪出來貼在弄堂液壓件廠的圍牆上。我在學校是紅團宣傳委員,校園內一排七塊黑板報是我負責出版的,所以里弄幹部要我負責出一期向陽院暑期的“學習園地”。內容不難,難的是用紙、顏料等費用無從著落。里弄幹部便倡議弄堂內每個中學生出兩分錢,自籌經費辦“學習園地”,很快得到了大家的積極響應,一下子募得了一元多錢。我去曹家渡戰鬥文具店買來了幾種顏色的紙張及顏料、墨汁,叫來了幾個小夥伴,讓他們寫學毛著的計劃、做好人好事的體會、寫暑期的打算,之後我再全用毛筆抄錄在紙上,還叫來班上同學陳嶽良幫我畫了報頭和插圖。

“學習園地”受到了學校和街道幹部的好評,令我興奮不已。可沒過三天,一場大風暴雨,把“學習園地”吹了個精光,看著空空的牆壁,我的心也空空的了。(陳建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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