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名伶孟小冬,70年愛過兩個男人,一個薄情如斯,一個深情至死

一代名伶孟小冬,70年愛過兩個男人,一個薄情如斯,一個深情至死

那年,她在上海“大世界”正式掛牌公演,飾演《擊鼓罵曹》的禰衡。

一段西皮快板唱得有板有眼,聲情並茂,亮音寬嗓,絲毫不帶稚音,引得臺下喝彩如潮。前排一位三十歲上下,著長衫,留寸頭的男子,顧不得之後的“大軸”戲已開場,匆匆跑到後臺,給她獻上花籃。他是杜月笙,後來的“上海灘皇帝”;而她,是京戲老生孟小冬。這年,她12歲。

這場戲,註定了他與她的半世情緣。他對她一往情深,至死靡它。

杜月笙愛好京劇,有“天下頭號戲迷”之稱,他戲癮大,不光愛聽愛看,還愛唱。他也攻老生,且請過專人教授。每學會一齣戲後,他就到票房裡走票。他還兼任多家票房的理事,他辦的恆也社專門設有京劇組。

在上海首次登臺時,孟小冬已會三十多出戲,雖是啼聲小試,但鋒芒已難掩飾。十多歲的小女孩,還沒長開,卻有一種凜然爽朗的美,臺下是國色天香風姿綽約的女兒,臺上是胸懷天下氣宇軒昂的男子,這樣的錯愕,格外迷人,令杜月笙心裡滿是歡喜。她肌膚如綢,時而粉頸低垂,落落向隅,時而眼光凌厲,氣勢如虹。她那可人的意態如鑼鼓喧天的舞臺,任杜月笙心底的歡喜在上面肆意狂舞,讓他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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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到戲院唱戲,他必來捧場。那時,她粉墨青衫的背影裡,疊映著他的拳拳關愛之心。後來,她到江浙諸省巡演,好評如潮,上座相當火爆。在南方,她已聲名鵲起。杜月笙為她高興,卻也惆悵,只因聽不到“冬音”煩惱焦躁。於是,他出巨資為她灌製唱片。

這番話,無疑是打動孟小冬的。其實,這一切,她何嘗不知,只是她還年輕,也缺機緣。她露出了平日少有的笑容,長長劉海下圓潤如鏡的面龐泛起一片輕雲。她當即決定,走新譚派的戲路,北上求師深造。她向他表示:藝不蓋世,絕不返滬。

1925年,孟小冬離開上海,北上深造。為讓孟小冬能夠專心投入學藝,不為生計演出所累,杜月笙默默為她打點好生活瑣碎,讓她無後顧之憂。

孟小冬在北平首演劇目是《四郎探母》,飾演四郎楊延輝。正值豆蔻年華的她,明慧照人,輕盈嫻雅,但颱風演技卻能與當時的著名男角老生相頡頏。臺上,她縱橫捭闔,跋扈梟豔,眼角眉間的孤意與深情,更深深打動人心。她一炮走紅,成為風靡九城的名角。而她不知,愛情也已悄悄靠近,男主角就是當時的伶界大王梅蘭芳。只是這段愛情最終弄得她遍體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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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梅蘭芳的四年婚姻,最後以四萬塊錢了結,委實可悲。一連幾天,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心求死。太用力愛一個人,就像把重心落在斜欄上,斜欄斷裂,輕則跌個趔趄,重則粉身碎骨。她躺在床上等待死神的降臨,可父母怎能任由她輕賤生命,曉理動情,流淚下跪,總之,想盡了種種辦法。最終,她心有不忍,不再尋死覓活,但慘痛仍在五臟六腑間盤桓,讓她食不下咽,夜不成眠。她決定離開傷心地,前往天津,長跪佛前捻佛珠,讓佛前青煙將自己麻醉。

當年,20歲的孟小冬嫁給梅蘭芳後,杜月笙不是沒後悔過,如果早知如此,他或許不會慫恿她北上學藝。四年後,她自婚姻裡黯然蕭索而出,面壁絕食,皈依佛門。杜月笙心痛極了,託人去勸,還讓自己的姨太太、孟小冬的好友姚玉蘭親自出面,苦苦勸說,勸她不要因此葬送了自己的藝術人生。

那時,北平已被日本人佔領,他擔心她的安危,居然派了直升飛機去北平接她。他身體有病,無法出席捐款12億的慈善晚會,卻親自去機場接機。這般知冷知熱、暖心暖肺,這樣的隆重盛大,是她之前的男人絕對給不了她的。她絕食時落下胃病,他遍尋上海名醫,為她醫治。他知道她愛京劇如生命,為讓她早日走出情殤,他又全力支持她拜京劇老生泰斗餘叔巖為師,同時花重金託人勸說餘叔巖收她為徒。為讓她潛心學藝,他不但每月供給她幾百大洋,還在東四三條轎子衚衕給她買了一所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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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的手,撫慰的同時也帶來力量。命運之舟偏離了航線後,他又幫她找回原來的航道和最初的堅持。她將所有的心思都給了京劇,她把原來的唱腔全部丟掉,從頭學習餘派老生唱腔,在眾聲喧譁中,她追尋著只屬於她的、精純雅正的唱腔。五年後,她成了餘叔巖最為得意的學生。

這時的杜月笙,已是跺一跺腳整個上海就會地震的“黑老大”,抬抬眉便立馬有人送上他想要的,他的身側自不缺鶯燕。可是,一提到京戲,一提到她,他的心就柔如春水,甘願為她漾漾蕩蕩,讓風吹皺,被月映徹。他對她說:“儂曉得是隻啥個地方吸引我?儂有男子氣質,色藝雙絕,少年成名,但孤傲似梅,沒有一絲一毫奴顏媚氣。”能說出這樣的話,他的確算是她的人生知己。

她被他感動了。她說,只有月笙懂我。

1947年,杜月笙六十壽誕大辦堂會,20年沒在上海登臺的她,復出唱了兩場《搜孤救孤》。這兩場戲,像漫長時光中緩慢醞釀出的一個盛典,隆重到了極致,而她,是要拼盡全部氣力,為他呈上一次華美的綻放。一時間,一票難求,萬人空巷,50萬元一張門票被炒到500萬元。臺上,她一舉手一投足,莫不端莊沉穩,一句話一聲唱,莫不蒼涼激昂。演出結束後,她穿旗袍出來謝幕,這是觀眾第一次在舞臺上看見女兒身的她,這也是她一生中最後一次謝幕。從此,她只唱給杜月笙一個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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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春天,她隨他去了香港,入住杜家。她已年方四十,是世人眼中的明日黃花,他也年逾花甲。一對相交二十多年的知己終於走到了一起。這一次,她沒有在意名分。杜月笙無限感慨地說:“我終於知道了愛情的滋味。”可惜這愛情的滋味,伴隨的不是花前月下,不是風花雪月,而是纏綿病榻,呻吟床笫。一生叱吒風雲的杜月笙,已油盡燈枯。孟小冬盡心照顧,隨侍在側。兩年後,她終於做了他的新娘,他62歲,她43歲,一個發已白,一個花已落,在生命的最後一段,他依她的意願,給了她一個名分。那天,杜月笙堅持要叫香港最好的酒席。他能給她的隆重,也僅此而已了。一年後,杜月笙離世。她從此不再開口唱戲。她說,廣陵絕響,只因無人知。

他走後,她獨居了26年。她洗盡鉛華,吃齋唸佛,著黑色旗袍,穿黑色平底布鞋,拿最老式的黑皮包,戴黑框眼鏡,頭髮中分,平直如清湯掛麵,戲裡人生,只成前塵往事。來到臺灣後,她的家裡訪客不斷,很多人求她教戲,都被她婉言拒絕。她也不大跟人交流,反而一直和她養的九條狗說話。他走了,她心中所有的窗,都無聲合上了。

病重期間,她將平生所錄唱片及音帶全部燒燬。她不願這個世間再有她的聲音。她要到天堂裡唱戲給他聽。去世前兩天,她認可了墓園的設計圖,由張大千題碑“杜母孟太夫人墓”。曾經輝耀一時的“冬皇”,都掩映在他的姓氏下,或許,她心底,最認可這個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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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施立松

來源|《百家講壇》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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