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家必須親近石頭,才會有歷史厚度

歷史是一塊塊石頭

嚴學章/文

我們一行人站在一塊石頭面前,透過石頭上依稀模糊的痕跡,辨認著曾經的歷史。

2012年6月14日,在山東陵縣人民公園文博苑裡,矗立著東方先生畫贊碑。這塊石頭的來頭不小,禁不住嘆了又嘆,“陽關三疊”似的。

書法家必須親近石頭,才會有歷史厚度

一石三奇人:東方朔、夏侯湛、顏真卿;一石三朝代:東方朔是漢代,夏侯湛是晉代,顏真卿是唐代;一石三沉浮:立碑時逢安史之亂,乾隆時地震被埋,日本鬼子侵華時鐵騎踏磨;一石三光輝:東方朔人物之光輝,夏侯湛文章之光輝,顏真卿書法之光輝。如今,這塊石頭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裂開的道道痕跡講解著曾經的歷史,道不盡興衰榮辱。由我以目光去撫摸它的滄桑,以心靈去感觸它的冷暖。隔著厚厚的玻璃罩,恍然隔世。多少次,天南地北,我也只得以這樣的方式,走近一塊塊石頭,儘可能以我的視角去體悟石頭上的歷史。清晰模糊間,恍兮惚兮……

歷史是一塊塊石頭,無論是站著還是睡著的,總是冷冷地與我對視,無言卻有言,欲休還說。我們這些從事書畫者,免不了與石頭打交道。西安碑林、南陽漢畫、敦煌石窟、龍門造像等等等等,都是石頭活。意大利的文藝復興,古羅馬的城堡,都是石頭的傑作。認識石頭,理解石頭,才能理解藝術史,才能真正走進藝術史的深層隧道。不理解石頭,你的書法和繪畫,是不會有深度、硬度和厚度的。石頭的歷史張力,才使藝術具有無敵的穿透力,穿透歷史的幔帳,穿透人類帶血的胸膛。

從某種角度講,石頭的歷史就是我們人類的歷史,石頭就是我們人類自身。人類的舊石器時代和新石器時代,從燧人氏鑽木取火到我小時候用火石取火,風雨雷電,都須臾離不開石頭。女媧煉七彩石補天,《紅樓夢》人物恩愛情仇悲歡離合,都是由女媧補天剩下的一塊石頭生髮而來,所以《紅樓夢》本名叫《石頭記》。

茫茫宇宙,物轉星移,都是一塊塊石頭在飛走,地球更是一塊小小的石頭蛋子。科技的進步,新的工具材料層出不窮,那金銀銅鐵錫,等等,不都是從石頭中煉出來的嗎?近三十年來,那麼多的高樓大廈,那麼多的高速公路,那麼宏偉的三峽大壩,不都是石頭堆成的嗎?所以詩人毛澤東說:“人猿相揖別,只幾個石頭磨過……幾千寒熱。”

書法家必須親近石頭,才會有歷史厚度

人類的文明,人的尊卑榮辱,都是鐫刻在石頭上的。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其陵寢的地下宮殿,怎會少了石頭?其功過是非,全刻在一塊石頭墓誌上。其地表上豎起的一塊石頭,叫碑,就像當下會議主席臺上的座位牌,標示著主人的尊榮位次。鴉片戰爭以來,爭取獨立死了成千上萬,最後僅在天安門廣場上豎起了一塊石頭,叫人民英雄紀念碑。英雄豪傑志士仁人的雕像,是站立著的一塊石頭。岳飛雕像前的秦檜父子,是臥跪著的一塊石頭。武則天立的無字碑,更是地地道道的一塊石頭。宋代大書畫家米顛,最好拜石且認石為兄,是最典型的石頭崇拜。中國的玉文化,玉石之美者五德,謂仁、謂義、謂智、謂勇、謂潔,玉說到底就是石頭。中國歷史上以玉論尊卑,實質上是一種石頭文化。

歷史是離不開石頭的,藝術史更少不了石頭。東方朔先生畫贊碑是一塊獨具魅力的藝術的石頭。一碑三體,碑陽額為篆書,陰額為隸書,正文為顏體楷書。顏真卿是親近石頭的,他一生寫下了許許多多的碑。多虧這一塊塊石頭,才使我們領略到顏體藝術的風骨神韻。當然,顏體得以廣為傳承,不僅僅是顏體獨特的剛健宏偉,更重要的是顏真卿堂堂正正的人格魅力。顏真卿的人格魅力本身就是一塊花崗岩,忠貞堅定不屈不撓。看來,一個藝術家要走進歷史,藝術固然重要,做人更為重要,選擇適當的藝術材質也很重要。東方先生畫贊如果不是刻在石頭上,也不會傳到今天的。

把人生和藝術刻在石頭上,是藝術家的嚮往。但我要說的是,石頭雖然重要,藝術和藝術家本身更為重要。真正的藝術和藝術家的石頭必須站得直,立得穩,且經得起歷史的打磨。

書法家必須親近石頭,才會有歷史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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