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故鄉的那座山

題記:故鄉,是照在每個離家遠行人心中的燈,是拴在每個遊子血脈上的線,砸不爛,扯不斷。老爸說:只要記住咱家的山,你就永遠忘不了回家的路。

我家的山,就坐落在魯西南那片廣袤的平原上。

(一)

自濟寧向南約30公里,有一座城,早年因出產一種“金色的小米”而得名,後因大蒜的廣泛種植而被譽為“天下第一蒜鄉”,它的名字叫金鄉。自金鄉北去,約15公里處,有一個鎮,因背靠一座叫做“羊山”的山,而稱為羊山集。

仰望,故鄉的那座山

沿街而行,一種古代風韻和現代氣息相融相生的獨特場景便會映眼而來。一排排嶄新的居民小樓和建於明、清時期不同風格的古民居、古店鋪交相互應,繁榮中顯示出和諧的氣氛。

據老人講,明清時期這裡主要靠做“香火”生意而聞名,當地至今傳有 “羊山的生意、鉅野的廟”的俗語,當時方園百里的香客都來此購置寺廟用品。如今的羊山集,依然逢市人滿為患,所不同的是不再是買賣“香火”,而是成了當地百姓們休閒觀光、物資交流的集散之地。

羊山集背後的山,就是羊山。

這是一座山體不高不大的孤山,東西約2000餘米長,上下約400餘米高。遠遠望去,猶如一隻臥羊,當地人稱東峰為“羊頭”,中峰為“羊脊”,西峰為“羊尾”。將三峰分開來看,又若獨立三隻,喻有“三羊開泰”之意。“羊山”之名,便有此而來。

“羊”者,諧“祥”音,乃“吉祥”之意,這樣說,雖然與過去的封建迷信脫不了干係,但也恰好符合了人們嚮往美好幸福的樸素願望,就說是

“風水寶地、人傑地靈”倒也是名符其實、無可厚非。不信,你就登峰一望:正北,大運河近在咫尺,可謂“水生財運”。東北與“金山”翹首相望,西北與“葛山”以尾相連,正所謂羊山為首,“三足鼎立”。南望,遙遙數百里一望無際,春來蒜苗飄香,夏至麥浪滔天,秋來果香四溢,冬來雪域茫茫。像這樣能集“江南的秀美”、“北國的風光”於一體者,只怕再也無處可尋了。

羊山的名頭大得很,這個幾乎家喻戶曉的“大名頭”,不僅僅是因為它有著“風水寶地”的由頭,也不是因為它有著古代“香火”的輝煌,其實,它跟一場戰爭有關,這場戰爭就是解放戰爭時期著名的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前的一場序幕戰——“羊山戰役”。

仰望,故鄉的那座山

我的老爸,那時的一個抗日遊擊隊隊長,就是這場戰爭的參與者、見證者。

記得,從我上小學的時候開始,老爸就經常給我們講關於這場戰爭的故事。這故事一講,就是四、五十年,直到他老人家去世。

他說:我們八路軍的攻山部隊當時就住在山下我們周圍幾個村裡,這仗打的啊,他奶奶的個球!那叫一個慘。

站在劉鄧(劉伯承、鄧小平)將軍和13勇士的雕像前,望著偌大一片有名無名的革命烈士墓,回想著他老人家的話語,我的思緒,再一次被拋回了那個戰火硝煙的年代……

(二)

1947年6月,劉鄧大軍突破黃河天險後,蔣介石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慌忙調兵遣將,死守鄆城、菏澤、定陶一線,並以各路軍馬齊頭並進,屯兵堅城,伏擊側背的詭計,逼迫劉鄧背水一戰,欲置其於死地。劉鄧則以將計就計,於1947年7月4 日夜,率野戰軍指揮部在魯西南壽張以南渡過黃河,跟進到魯西南,於7月8日晨突然發起攻擊,一舉攻克鄲城,10日,收復曹縣、定陶。此時,敵整編第70師一個半旅、第32師兩個旅、第66師兩個旅,分別抵六營集、獨山集和羊山集。

仰望,故鄉的那座山

那時的羊山集,是魯西南的一個大鎮,居民千餘戶,村鎮背靠羊山。周圍環有寨牆,並有外壕一道,此時正值雨季剛過,在其東、西、南三面地勢低窪處便形成了沼澤地帶。羊山集內國民黨軍的火力,可控制羊山周圍1000米的距離,有利於其固守和相互支援,可謂易守難攻。陳再道指揮第2 縱隊,陳錫聯指揮第3 縱隊,一起自“羊脊”向敵發起攻擊,敵憑藉堅固工事死守,我軍連攻兩天,未能奏效,傷亡甚大。

7月15日,大雨滂沱。夜晚,野戰軍再向羊山守敵發起圍攻。二縱四旅從羊山西南角進攻,抵達西閣門,五旅攻佔了羊尾,三縱八旅攻佔了羊頭,九旅進攻南門。佛曉時分,因受敵羊山制高點火力壓制,被迫退出。

17日,敵整編66師在羊山火力掩護下,進行反衝擊。野戰軍除二縱五旅一個營佔領羊山尾部及四旅一營佔領西關外一所獨立院外,其餘全部退出陣地。我軍部隊傷亡嚴重。

直到7月27日,天氣突然放晴,下午6時30分,我部發起總攻擊。野炮、山炮迫擊炮交織在一起,火龍似地射向羊山主峰。擔任主攻任務的七旅十九團三營營長南風嵐,指揮突擊九連在炮火掩護下向前運動。此時,敵軍暗堡火力點復活,十幾挺重機關槍火力交織成一道火牆,羊頭、羊尾的側射火力也瘋狂向九連側射,前進受阻。離山頭還有50米的時候,九連只剩下了20幾個戰士。九連連長張玉喜組織戰士扔出集束手榴彈,趁手榴彈爆炸時的煙霧,繼續向一座斷巖衝鋒,看著九連戰士一個個接連倒倒下去的身影,愈加激起了後續官兵的怒火。借野戰軍一排炮彈落在斷巖之時,十連一排長帶二班迅速趁著煙霧衝了上去……

每每講到這裡,老爸的眼中總是充滿血絲,一種悲憤與堅毅交織的表情爬滿了那早已爬滿了皺紋的臉。他顫抖著,把黑黑的菸袋鍋塞進裝有菸絲的布袋,用另一隻手捏了再捏,然後緩緩抽出,叼在嘴上。點上後狠狠吸上兩口,將煙霧對著羊山的方向“噗噗”的吐去。

“後來哪?”孩兒們問。

“後來,他奶奶的個球!我們就生擒了宋瑞珂。”稍停,他便繼續講起了後來的故事。

仰望,故鄉的那座山

直到28日拂曉,敵軍大部被殲,師長宋瑞珂率領其親信和三個警衛連殘部,龜縮在羊山集東北角的一所院子裡,作垂死掙扎。在我軍猛烈攻擊下,三個警衛連紛紛繳槍投降。一營二連指導員葛玉俠、一排長白振東率領30餘名戰士攻打宋瑞珂退守的高樓,解放軍高喊:“繳槍不殺。解放軍優待俘虜。”話音剛落,一名中尉舉著雙手,出來投降。最後一名軍官模樣、倒戴著軍帽的人也從樓內走出,規規矩矩地向葛玉俠行了個軍禮,他就是歷任國民黨第十四師副師長、第十八軍一九九師師長、第九軍副軍長、第六十六軍軍長,陸軍少將宋瑞珂。

此時,晴空萬里,當霞滿天,羊山戰役宣告結束。

第二天,劉伯承將軍伏在油燈下,親筆寫下的慷慨激昂的詩句:狼山戰捷復羊山,炮火雷鳴煙霧間。千萬居民齊拍手,欣看子弟奪城關。

老爸說:羊山戰役,我軍傷亡慘重, 8500多將士從此長眠於了這座被鮮血染紅的羊山腳下。同時,當地人民也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他們把自家的門板卸下來做擔架,當雲梯,抱出僅有的棉被做掩體,冒死救護傷員,運送彈藥,躺在山下的屍體,已經分不出是民還是兵,看到的到處是血流成河,他奶奶的個……

仰望,故鄉的那座山

(三)

三解放後,老爸傷痕累累,解甲歸田,從此早耕晚歸,安享天年。閒暇之餘,或說“革命家史”與子女,或說“羊山故事”與鄉鄰。憶半生戎馬,一生榮耀,倒也安得其樂。直到2009年安詳離開人世。

緩步在這座吉祥之山的腳下,我的腳步有些滯重。總覺老爸沒有走,他的故事,他和羊山的故事,還沒有講完。

老爸,這座兒女心目中的山,也和這座英雄的山一樣,亦然屹立在眼前。

天幕漸合,幾縷炊煙,自山下村莊升起,彷彿告誡遠方遊子和後人,永遠不要忘記這片充滿傳奇與血色的故土。

回頭仰望,矗立在山巔最高峰的“革命烈士紀念碑”在天邊晚霞的映照下,是那樣的莊嚴,那樣的肅穆。我看到了,在那陡峭如削的巖壁下,因當年炮火而形成的溝壑也已積水成池,很多彩色的小魚,在水中歡快的自由的遊弋著,嬉鬧著,一切都是那樣的愜意與安詳,頓時心生些許安慰。

這就是我的家鄉,這就是我家鄉的山,它載滿了厚重的風物歷史,也載滿了濃濃的鄉音鄉愁。

  • 金罌粟 本名:王漢勤
  • 濟南作協會員
  • 山東散文學會會員
  • 中國詩歌學會會員
  • 成人組
仰望,故鄉的那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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