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发生在二十年前农村的事故，而如今，成了故事！然而这个故事带给我的震撼，历经二十年不减，回首当年，如在昨天！
那是一个阳春三月的上午，柳条轻吐黄绿的嫩芽，白扬渐展翠绿的春装。一条不宽的人工河里，水鸟相戏，碧水微漾。河面桥上，南来北往的人们或悠闲地享受着蓝天白云，碧水暖阳，或丛丛而去，略显匆忙。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胖胖的身上套着定制的西装（正常的西服他还真穿不上），稀疏的头发打理的油光发亮，臂弯挎着一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姑娘。打打闹闹，你碰我拤地走在桥上，他俩声音极低，交头接耳外加眉目传情地交谈，像在表演一段哑剧，只是动作略显夸张。这事在农村并不多见，一会就吸引了好多人的眼光，胖男人似乎被打扰了雅兴，心中顿时不爽，手中一瓶还剩三分之二的矿泉水被他一扬脖，咕咚咕咚又下去一大半，然后手一扬，抛向河里。
矿泉水瓶子！那可是一角钱一个的矿泉水瓶子啊！！！
人群中一个看上去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象条件反射似的向河边跑去，难以想象，明明老态龙钟的她也会有如此敏捷的速度！下河堤跑了几步后，看别人并没有冲过去争的意思，于是放慢了速度，走下河去。矿泉水瓶原本落在了水边，离岸很近。可是河水在流，当老太太走到水边，矿泉水瓶已经用手够不到了！她转身拿了个小树枝，勉勉强强能碰到瓶子。一下，两下，十几下之后，矿泉水瓶没有漂近一点，似乎还越来越远！老太太尽力向河里探去，用力一拨，却一头栽进了河里！！！
河岸上他的男人，也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从河边菜园里顺手拔出一根炕烟杆般大小的棍子，小心着跑到河边去，伸出木棍想救她。可是在老人跑到河边的时间老太太已经向河中飘了一段距离。如果老太太能从水中站起来，那么她自已就能从水中走上岸，可这老太太根本就不直腰，上半身与水面平行但露不出水，两腿在水下蹦，河坡本就是斜坡，结果她越蹦离岸越远。老人拿的棍子上有个枝杈，他想绞住她的衣服把她拉近点，可是老太太蹦的让他无法绞住。在水中浮浮沉沉的她，蹦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不蹦了。他也终于用棍子挂住了她的衣服，把她拉到了岸边，拉着她的衣服，从水中捞了上来。
她死了！！！一群人从震惊中醒来，满目悚然，相顾无言！
这里有不少在河边长太的人，都认为老人能把她救上来！可是发现她有可能淹死时已经救不及了！一群人全愣了，举手之劳可以救活的人命，却在众目暌暌之下瞬间凋零！！！那位扔矿泉水瓶胖先生，甩掉女孩拉着他的颤抖的手，惊恐地向河北岸走去。
老人走上河堤，径直向河北岸赶去，惹得胖先生加速向前，然后转弯走向胡同，那速度虽然也叫走，不过跟径走比赛差不多了。老人完全没有在意胖先生去了何处，而是有力地大步而去，如果不看那张脸，只看他走路的背影，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去领国家救济，或是家里山羊下了羊羔。那走路的劲头，就像遇见了喜事，要不就是用错了形象或走错了片场。
十几分钟后，老人拉着一辆架子车回来了，车上铺好了被子，他把老太太抱上了架子车，拉上就走了，仍旧那么有力，还是一样坚定而匆忙，从老人的脸上还能隐约看到充满希望的笑容，那表情好像要拉他的老伴找医生，而医生一定能轻松治好老太太似的！！！人群再次愣了，一个个表情木然！！！不少人僵硬地扭转脖子，甚至转动身体，想从别人的眼神里找到些答案，但是没有答案！！！
老人把老太太直接拉回家了。
几天后的春会，我准备买件衣服，在靠近坟地的一座新坟前见到了那位老人。他面前放了个新黄铁碗，碗干净简直要发光，碗里摆了两个馒头，那馒头雪白细嫩，在农村几乎没见过。老人一动不动的跪在坟前，半个小时后，一个小时后，老人还在直直的跪着！似乎眼晴都没眨一下，如果不是微风吹动他的胡子头发，那他跟雕像没有任何区别。他的脸上木然到毫无生气的地步。
我突然想到，这老人是不是已经去了？！
转眼望向四周，热闹的大庙会似乎没人注意这边的事情，附近的小贩们和顾客故意更大声地谈着生意，脸上的笑容只有当低头或转脸时才能看出些不自然。 
老人正面对着新坟，新坟左侧有一条从大片坟地中绵延而出的小径，我顺着小径向内走了不远，然而随着稀疏的人流向回走，当走到老人左前方时，我假装无意地看了一眼。当我从侧面看见老人眼晴时，似乎看到了两个死亡黑洞，那黑洞的吸力，直直要把我向老人身前拉去。我立刻停下脚步，努力让身体向后退，可是那黑洞吸力却让我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我想蹲在地上，那吸力几乎把我拉爬下了，我用力一手撑地，还好，半爬的姿势让我目光脱离了那两个黑洞的接触。
看不到老人的眼睛，情况好了些，可黑洞的吸力还是把我的头发，眉毛吸的有种被向外拨的感觉，同时，身上的力量，热量迅速降低，危机感重重洗来，我咬紧牙，坚难把脸转向热闹的人群，用尽全身力量站了起来，极尽心力，体力挣脱那可怕的吸引力，终于走了出来。
当我再次站在人群中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这十几步的距离，仿佛跨越了阴阳两界。在电视上见过毒蛇那冷漠凶残眼情，也见过鬼怪等让人心怯发怵的眼睛，但这双能吸人力量与热量的眼晴，让我在阳光下的人中群发抖。那种来自心底和骨髓中的寒意，让我总想找身旁的人抱一下 。
这好奇付出的代价太可怕了！！！
花开花谢，叶绿叶落。又一年的那个庙会，还是那个坟茔，有如一年前一样的新土覆盖，只是大了许多。寒风吹起，绿叶悲唱，冷雨相合，演奏着一曲凄惋断肠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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