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叔”李培根——有情懷的華科老男孩

人物名片

李培根,男,漢族,1948年生,湖北人。教授,博士生導師。1981年在華中工學院(現華中科技大學)獲得碩士學位後赴美國留學,1987年在美國威斯康辛·麥迪遜大學獲得博士學位後回母校工作。中共十七大代表,第十一屆全國人大代表。2003年12月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2005年-2014年任華中科技大學校長。國家863/CIMS主題、國家863/機器人技術主題專家組成員,國家863先進製造及自動化領域專家委成員,現為中國機械工程學會副理事長,教育部機械工程教學指導委員會主任委員。

“根叔”李培根——有情懷的華科老男孩

根叔發表離任演說

“到遠方的路上,不必走的太快,要讓靈魂跟上。”——這是華中科技大學原校長李培根院士在2015年1月出版的《喻園心語》自序裡的一句點睛之筆。《喻園心語》收錄了根叔包括開學典禮、畢業典禮、心靈之約講座等不同場合的演講稿36篇。

在院士、老師、校長、根叔的稱呼中,李培根還是喜歡“根叔”,因為是學生給的,“我覺得這是一種親切的稱呼”。

最近一次遇見根叔,是在2015年9月14日武漢市東湖高新區創新改革大會的現場。今年67歲的根叔,以一名耕耘在教育科技戰線幾十年的管理者和工作者身份,談了一些個人感悟,希望大學、科研機構、政府和企業等各方,在如今創新創業熱潮中要避開“十個不要”。

當前,“大眾創新,萬眾創業”的浪潮席捲全國各地,無數創業者前赴後繼地湧入其中,根叔思考的是大學不要成為創新創業的工具、不要歧視創新創業失敗者……在這個略顯浮躁的年代,他的冷靜顯得彌足珍貴和難能可貴。

此時,距根叔卸任華中科技大學校長一職已有一年半。2014年3月31日,根叔以《我的遺憾與膽怯》為題發表離任演說,歷數9年校長任期的19處遺憾。這19處遺憾,是根叔自己的遺憾,有他無能為力之處,也有因體制所限,還有社會環境影響。

從2005年3月起,根叔擔任校長一職以來,已過去十年。在這個多元化的社會和互聯網時代,學生和社會對根叔的評價褒貶不一,這很正常。畢竟,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這些年,十餘萬名畢業生在根叔的嘮叨中從喻園出發,他們或多或少受到了觸動,留下了記憶。這些年,根叔對喻園的愛,對學生的情,在學校白雲黃鶴BBS的帖子中閃爍,在森林大學的綠蔭中瀰漫,在百景園食堂的餐桌上回味,在學校光谷體育館的上空中飄蕩。

  • 用心對學生講話
“根叔”李培根——有情懷的華科老男孩

根叔演講《記憶》

在華中科技大學2010年畢業生心中,當年的畢業典禮一定記憶深刻,或深情、或熱烈、或不以為然……

時任校長李培根畢業致辭——《記憶》引爆全場,2000多字演講稿中,67個“記憶”囊括了近四年的熱點流行詞,16分鐘的演講,學生全場自發鼓掌24次,高呼“根叔”、“根叔”……

“什麼是母校?就是那個你一天罵她八遍卻不許別人罵的地方。”根叔引述校園BBS上的這句話瞬時傳遍校友圈,引起無數校友對母校的久久懷念之情。

此後的三年畢業典禮上,根叔分別以《未來》、《遠方》、《告別》為題致辭,為畢業生送行和祝福。根叔個性鮮明和飽含深情的演講,每年都在高校畢業季颳起一陣華科旋風,留下一連串的“根叔語錄”——

我知道,你們還有一些特別的記憶。你們一定記住了“俯臥撐”、“躲貓貓”、“喝開水”,從熱鬧和愚蠢中,你們記憶了正義;你們記住了“打醬油”和“媽媽喊你回家吃飯”,從麻木和好笑中,你們記憶了責任和良知;你們一定記住了姐的狂放,哥的犀利。未來有一天,或許當年的記憶會讓你們問自己,曾經是姐的娛樂,還是哥的寂寞?(2010年《記憶》)

親愛的同學們,關於未來的話太多。最後我還想叮嚀一句,未來要說真話。你如果說真話,別人會傾聽。你如果說假話,或許只有風會聽。華中大教你對人說真話,不教你跟風說假話。(2011年《未來》)

也請注意,同學們,到遠方的路上,也不必走得太快。印第安人知道,不要跑得太快,要讓靈魂跟上。今天的時代似乎在拷問我們,可不可以在過度物質化、功利化的道路上慢下來,讓精神迴歸?(2012年《遠方》)

同學們,關於告別,很難說盡,關鍵還得靠你們自己體悟。不多說了,我也要向你們告別啦!讓我們告別,其實也將是各自新的抵達!(2013年《告別》)

這些由根叔自己書寫的演講稿,在社會上引起了極大反響。有讚賞根叔給大學校長講話帶來清新風,也有批評根叔作秀的,莫衷一是。

根叔認為自己的講話其實沒有什麼秘密,談不上高明,無非就是講了一些心裡話,真話、實話多一些。他覺得大學校長的講話,本來是不需要引起大家關注的。之所以引發了一些關注,說明在相當長的時期裡,校長很難講自己心裡真正想說的話,都去講套話、官話。

根叔在《喻園心語》自序中,直抒胸意,“對於大學及其校長而言,最重要的莫過於學生。既然如此,校長就應該用自己的心去對學生講話。”

  • 真誠與學生交流
“根叔”李培根——有情懷的華科老男孩

2005年3月,根叔就任華中科技大學校長時,在四平八穩的就職演說最後,有一段個性化的語言,將自己心中對學校的感情和校長的使命展示於眾——

我覺得,華中科技大學應該像她的喻園中的桂花一樣,不羨嬌豔,不慕華貴。縱使園中已碩果累累,她只是默默地綻放。然而那浮動的暗香,卻長久地沁人肺腑。同志們,我們要使華中科技大學長久地讓老百姓品味,讓學子陶醉。

我能夠受命為校長,深感榮幸。責任之大,任務之艱鉅,只會激發我迎接挑戰的慾望。培根不才,何以奉獻?赤誠,乾淨,我的身心,我的靈魂!

對於學校的感情,根叔自己評價到,“在華中科技大學,有我人生一段最重要的受教育時期,有我人生最重要的成長經歷。”

從小在同濟醫學院大院長大的李培根曾立志學醫,卻與當時的湖北省醫學院失之交臂。後來在1978年考入華中工學院(現華中科技大學),成為我國第一屆碩士研究生。時任校長朱九思鼓勵該校中青年科研人員出國讀書,1981年李培根攻讀美國威斯康辛·麥迪遜大學的博士學位。博士畢業後,李培根返回學校從講師做起。1995年,他被提拔為學校機械學院院長,7年後的2002年,又因工作成績突出,被任命為副校長。2003年12月,李培根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直至2005年3月出任校長。

根叔在2012年畢業致辭《遠方》中,這樣描繪了學生與喻園四季的芳華:

你們要像喻園春天的桃花,盡情地綻放,無須問到底為誰妝、為誰容,連春雨和東風都會知曉你們的熱情和奔放;

你們要像喻園夏日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

你們要把喻園的桂花帶到遠方,像她那樣不羨嬌豔,不慕華貴,然而那浮動的暗香,卻長久地沁人肺腑;

你們也要把喻園冬天的臘梅帶到遠方,像她那樣冷眼笑看,凌霜傲雪,香韻卻自苦寒來。

“根叔”李培根——有情懷的華科老男孩

根叔少見的“萌照”

學校的BBS,是根叔與學生交流的一個渠道。根叔經常在上面瀏覽學生髮布的帖子,有吐槽的,有批評的,甚至有質疑根叔的。根叔一般會及時回覆,指示相關部門調查解決。據不完全統計,根叔以“pgli”的帳號名在BBS上發帖或留言29次,涉及後勤,學位門,排名,李娜奪冠等多方面。

“出差差不多一星期,昨天才回來,突然發現bbs上……有意見、有疑問的同學們,我很想與你們見面,今天晚上行嗎?”這是根叔曾在BBS的發帖,像這樣和學生面對面的交流會在每學期都會進行。根叔坦言喜歡直接面對學生,即使被學生面對面地質問也沒關係,“只要真誠地面對學生,就不大至於下不了臺。”

  • 推崇“學生的自由發展”
“根叔”李培根——有情懷的華科老男孩

Dian團隊走出50多家創業公司

“以學生為中心的教育”——是根叔在任期內力推的教育理念,“雖然實際效果不一定明顯,但還是起了一定的效果。”

長期以來,上至高等教育,下至小學乃至幼兒教育,大部分是以老師為中心,老師教什麼,學生學什麼。即使之後推行的“素質教育”,在高考指揮棒的驅使下,也經常處於變形走樣的常態中。

根叔認為,大學教育應該以學生為中心,教育活動的主體是學生,教師是主導。真正以學生為中心的教育,體現的是教育者的人文情懷,就是要儘可能地引導學生主動學習、主動實踐,讓學生更好地成為他們自己,自由發展。當然,“‘以學生為中心的教育’,不是學生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它的核心是學生髮揮自己的主動作用,而不是完全以老師為中心,學生不是被動接受知識的機器。”

可以想象,這個理念剛一提出,在學校領導和老師中間遇到了非常大的阻力。根叔曾說起,最開始提“以學生為中心的教育”,就有一些幹部和教師都不理解,一直到2015年春節前夕,我們學校組織老領導座談會,一位老的主要領導還在會上認為這個提法不對,充其量也是“兩個中心”,老師和學生都是中心。經過根叔努力的宣傳和倡議,直到2011年學校黨代會上確立了“以學生為中心的教育”,把它寫進學校黨代會的決議。

在外人看來,大多數華科大畢業生是很好的工程師,但在根叔看來遠遠不夠,“我們要培養的不能都是這樣的人,應該是多樣性的人才。我認為讓學生自由發展,絕對是最重要的。”

對於大學教育,一直是根叔關注和思考的重點,今年出版的《認識大學》一書中收錄了根叔多年來對教育思索的結晶。他認為,中國教育的大問題是我們沒有真正從人的意義上去理解教育,而是從工具意義上去理解教育。

根叔在《共產黨宣言》找到了理論基礎。馬克思講到:“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自由發展的條件。”可見馬克思不僅是強調人的自由發展,而且他還強調每個人的自由發展。

經過多年教育、科研和管理實踐,根叔深深的認識到,一生中影響每個人的自由發展的最重要的階段,就是接受教育的階段。要真正從人的意義上理解教育,就應該把“讓學生的自由發展”放在首位。

而在當前教育和社會背景下,“讓學生的自由發展”實施起來何其艱難,這從根叔力推“以學生為中心的教育”的曲折可見一斑。在根叔看來,現在很多大學的教育以就業為目的,一些學生的學習也是以就業為目的,這個層次是很低的。

他希望,“大學教育的最高境界,不是知識的抵達,不是就業的抵達,而是心靈的抵達。”

2012年8月,在華中科技大學建校六十週年慶典前夕的暑期工作會議上,根叔以《甲子三思》為題做了一個特別發言,其中講到:“ 就我自己而言,我過60歲之後,有時候自己問自己,我是誰?我在幹嘛?我還能幹嘛?有些問題不是那麼好回答,有時候自己想想,還會有很多焦慮。”

2014年從校長之位卸任後,根叔展望了一番卸任後的生活——“告別大家,我得稍許停歇,讓靈魂跟上;我得繼續求索,讓靈魂安頓何處?我當然會繼續關注,中國改革開放進程中最保守的那塊領地——教育,即將告別什麼?中國的教育將抵達何方?”

稍許停歇之後,根叔帶著靈魂再次出發。他在思索,他在行走,他在發聲。他有更多的精力,去認真研究教育的癥結,並試著找尋解決的藥方。他走進政府,走進企業,走進校園,走進媒體和網絡,根叔以更積極的姿態與各方進行廣泛的接觸互動交流。

他或許只是在找尋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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