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位作者 | 吳鉤
最近，《解放軍報》刊發題為“墩苗過長怎能茁壯成長——激活基層內生動力大家談④”的文章。
在我印象中，這是官方第一次談到“蹲苗過長”的問題。
文章寫的很實在，既講清楚了蹲苗的必要和好處，又點出了現在存在的問題——墩苗時間過短的現象已不突出，墩苗時間過長的現象則比較普遍。
文章還提到，“某旅一份調查報告顯示，相當比例的年輕幹部在基層任現職滿4年以上。其他部隊的調研也顯示，基層幹部老齡化現象較為嚴重。”
“基層幹部老齡化”，這組詞真是亮了呀。
不過，不得不承認，很貼切！環顧四周，28的排長、33歲的副連長、35的連長、36超期的指導員，組成了我們連隊的幹部四人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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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看看文章舉的例子吧：
“當初我是主動要墩苗的，沒想到墩苗把我墩老了。”一名計算機專業的碩士研究生到部隊後，積極申請到基層當連長。連長幹滿3年準備回自動化站工作時，因為滿編而擱淺。再幹了兩年，他又因部隊調整整編而被編余。去年底準備調整到機關使用時，又遇上了幹部凍結，等到解凍後，他年齡“到槓”了。離開部隊前夕，他投書首長信箱，建議黨委對那些還在長時間墩苗的年輕幹部考慮出路：“別讓大家還沒來得及發揮聰明才智就被淘汰了”。
這是文章當中舉的反例，卻也照進了不少軍人所面臨的現實。
計算機碩士在基層紮紮實實蹲了好多年，楞是從大有可為的年輕幹部蹲成了年齡“到槓”的老同志，不免讓人一聲長嘆。
5年老排長、3年的老副連長、5年的連長指導員，在一些單位，俯拾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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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講講我這5年排長是怎麼蹲到“老齡化”的吧！說實話，靠本事蹲了5年，咱其實也不害臊。
按照相關規定，排長任職3年可以調職。按照之前的情況，乾的好的可以調正連，比如機關納編、連隊幹主官；乾的一般的可以調副連長，第二年再調正連。
可是，在我到滿3年的時候，變天了！
由於幹部積壓，當時已經出現了幹滿4年的排長，營長教導員給我們做起了工作，“小吳呀，那幾個人再不調就廢了呀！你還年輕，再等等。”
就這樣，我這個小苗蹲到了第4年，由於有前人作榜樣，我們總感覺到滿4年的時候必然會調，遂在工作上保存了一些幹勁、有意識地多花時間學習，以便真的如願之後，可以在新的平臺發揮更大的作用。
然而，因為調整改革，我又沒調！如此，蹲苗進入第5年。
3
“從軍報國，誰不希望自己能夠有所成就，能夠闖出一番事業，能夠得到他人、社會的認可與肯定？”
那些主動申請墩苗的年輕幹部，他們有理想，有追求，不怕“寒風裂征衣，飛雪裹戰袍”的艱苦生活，不怕“眼睛一睜，忙到熄燈”緊張勞累，怕的是“墩下去了，冒不出來”，怕的是“有懷投筆，無路請纓”，怕的是還沒來得及“贏得生前身後名”，就“可憐白髮生”。
實話實話，蹲了這麼久，除了腳麻，還有心慌，乃至發自內心的害怕。
畢業分配時，我曾捨棄院校和基地的舒坦崗位，直奔號稱配備了我軍最先進裝備的老野。可是，幹到現在，現實給我的一腔熱血唱了一首涼涼，腳下的塵土似乎要將我埋葬。
28歲，我還在為副連長而掙扎不休，那些晉升順遂的同學已經在為副營長做衝刺準備，正常的也都在主官位置上帶領百十號人摸爬滾打。
進入基層部隊之前，恩師曾送我一句話，“要沉澱，不能沉沒！”
此時此刻，我想說句對不起，我確實辜負了恩師的期待，後積了那麼久，終究未能“薄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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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報在文章中說：
如果墩苗讓“千里馬”歇步、“老黃牛”撂挑、幹事的人心寒，誰還願意去墩苗？沒有人下基層，又怎能強基層？這也讓我們思量，怎樣的制度設計，才能把墩苗的年輕幹部用當其時，避免“馮唐易老，李廣難封”的悲劇重演？
著實如此，如果總是搞平衡、照顧，沒有一條平時和關鍵時刻相統一的標準；
如果選擇基層就意味著長期蹲苗，跟大單位、機關的戰友們相差越來越大；
如果一個人23歲軍校畢業當排長到28歲還是排長；
如果調個連長就已經耗盡了一名軍官幾乎所有的心力；
如果我們基層幹部都蹲成老齡化了；
說實話，我們真能看到自己的前途在哪？而這樣的時刻，誰還會去考慮這支部隊乃至整個軍隊的前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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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所以能夠感到幸福，不是因為生活得舒服，而是因為生活得有希望。”
難怪最近這2年，我絲毫沒有感到幸福，原來是因為沒有希望。
其實，看不到希望的何止是我這種腿蹲麻了老排長，領導看到我們也感到頭皮發麻。一方面，人家想要啟用更加年輕和優秀的幹部，另一方面，人家總要給我們這些將近“廢掉”的老人以一個交待。
歷史的欠賬，總需要有人去背的。要麼大刀闊斧，砍掉重來，要麼因循守舊，遵照以往。
蹲苗太久，腿會麻，真的走不好路、跑不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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