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现状调查之六:信仰的颓废

农村现状调查之六:信仰的颓废

平心而论,现今虽然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了,但人们的幸福感并不强烈,完全没有过去那种充满希望的朝气,处处倒是显得暮气沉沉。尤其是展望未来,笼罩在人们心头的多是不确定的阴霾。

然而,这一切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又是如何发生的?它包含着多少历史的矛盾与错误?即便自己再怎么冷静,也无法还原到过去那种平和的心态。因为,农村所面临的问题,它的复杂性,以及它所蕴含的希望、困惑等等,让我很难厘清。我熟悉的那一切,已经消失,了解到的、感受到的完全是一种陌生。

表哥比我大五、六岁,是个砖瓦匠。早些年,和一群同龄人一样,怀着对生活的无限渴望,拎着一把瓦刀在大都市里建房盖楼,凭着自己的手艺,有了一定积蓄,买了车盖了房,经济上还算是宽裕,穿的衣服也挺括光鲜,很有农村成功人士的派头。

然而时隔仅仅数年,当我再看到表哥时,他是一副萎靡不振,满目凄容的模样。从他脸上、行动上再也看不到过去那种充满希望的朝气。车没了,房子被抵压,孩子的学费缴不上……言谈中表哥对生活是一脸失望和无奈,还加杂着对社会的悲愤和不满。

表哥说,他们几十号人辛辛苦苦在一家工地干了两年多,由于开发商恶意拖欠,不但导致跟随他打工了多年的乡亲们工资不翼而飞,还让他欠下无法逃避的债务,以至于被人用刀子架在脖子上去借高利货来还债。为躲避债主的逼债,几年来表哥几乎和外界断绝任何联系,甚至有家都不敢回。

我曾经问过他,“有没有到政府反映情况?”他说,连自己都记不清跑了有多少趟。谁也都知道,这种情况是和开发商有关,但没有哪个部门来帮助他。作为命如蝼蚁的表哥,也更是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去与开发商交涉抗衡,只能任由命运的安排以最残忍的方式作用到自己身上。

我也曾念叨想打听更多情况,看能否帮他维权,但终因自己同样是个普通人,也只能是替表哥干着急,眼巴巴地看着他被社会重新打回到原形。

像表哥这样情况的,在农村是非常普遍的。很多时候,他们是一种无奈,原本对生活也没有太多奢望,也从来没有想到通过别的途径去获取额外资本。所能做到的就是本本分分劳动,过一点安稳的日子。可残酷的现实却让他们失去希望

农村现状调查之六:信仰的颓废

可以说,社会无数的财富和希望,没有多少途径流向他们,但社会不良的触角,诸如拖欠工程款、信仰危机所导致的价值观混乱、基层的粗暴和失责,却总是要伸向这些普通的农家,种种无声的悲剧最后总是通过各种渠道渗透到他们的日常生存,逼迫着让他们唯有像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那样去认命。

除此之外,隐匿于村子暗处的悲伤也随处可见。他们更多的是守在乡村,没有任何收入来源,外出打工,有可能连工资都拿不回。但全家的基本开销,诸如孩子的念书、成家、房子的修缮和更新,老人的生病、善后,一样都不能少。尽管农村免除了农业税,近几年也推行了合作医疗,但和水涨船高的支出比较起来,实在是杯水车薪。

面对如山的难题,他们又该如何?之前,我在《精神高地如何坚守》一文中写到:农村之所以盛行烧香拜佛、信教,“不信马列信鬼神”的主要原因,是当一个人或一个家庭在生活中找不到尊严、平等和被尊重的感觉,在不知道该“依靠谁”的情况下,所有的淡定与急燥,幸福与痛苦,快乐与忧伤,也只能通过烧香拜佛或信教,以企求神灵来解决。这也是一种无可奈何

农村现状调查之六:信仰的颓废

比如,村里有两户人家的宅院,都属于老宅。两宅之间一直留有共用的三尺巷道,用于排水、采光,几十年相安无事。熟料想,前年当东边的要在原址上修建房屋时,却节外生枝,遭到西边人家阻三止四,垒好的墙被强行推动。这就像寓言故事中《狼和羊》中的那样,自己利用职权私改宅基证后,不仅霸占了整个巷道,还甚至把东边宅院的也都说成是自家所有。

这是明显就是讹诈,大家也都清楚。然而,却没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原因很简单,盖房的是老百姓,阻拦的则是乡干部。

有位作家曾写道:“乡村早已不是过去的乡村,那种古道热肠、互帮互助的人情味淡化了,到处是冷冰冰的交易……恍惚间,我感觉埋葬的不单单是自己的伯父,埋葬的还有曾经的田野,曾经的乡村,曾经温暖过、支撑过祖祖辈辈的那份厚如黄土的世道人心。”

事实上也是如此。当人们的精神家园一旦颓废,倒塌,信仰的大厦就会随之轰然倒塌。那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活着,他们是卑微而麻木地活着,所能够感受到的幸福,纯粹是来自生命本能和惯性。死去,也是理所当然的死去,这种无声的悲剧,在信仰已悄然颓废的村庄里,并不会引发人们心中的太多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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