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京劇史,就必須提到科班“喜連成”。這個科班的歷史地位,並不遜色於當初的“四大徽班”。
說起“喜連成”,又必須提到一個人——牛子厚。牛子厚,名秉坤。他的曾祖父從山西逃荒到吉林,從開大車店起家,做起了生意。生意越做越大,到了第四代傳人牛子厚,牛家已經成為當時北方的四大家族之一。
有一年,喜歡戲曲的牛子厚從北京請來了“四喜班”演出,並結識了藝人葉春善。這位葉春善,是“四喜班”的臺柱。當時八國聯軍已經進了北京,好多藝人為生計棄藝從商,京劇陷入衰敗。1901年牛子厚囑託葉春善組織科班,但葉春善一直推辭。直到1904年葉春善才答應了牛子厚的懇請。因為牛子厚的三個兒子分別叫喜貴、連貴和成貴,於是將科班定名為“喜連成”,牛子厚為班主,葉春善任社長。
葉春善回到北京後,在北平琉璃廠買了間房,收容了6個無家可歸的孤兒,教習京劇。這六個學生,以科班名字頭一個“喜”字排行,就是後來所稱的“六大弟子”。繼他們之後,又陸續招收了七十多人。
學生多了,葉春善一個人精力有限,就聘請了數位教師入社,科班也搬到了虎坊橋。到了1905年,第一科學生在廣和樓正式登臺演唱,挑簾即紅,每天滿座,唱了一年,北平人士全知道有個“喜連成”。
1912年,民國初建,市面蕭條,牛子厚因家務紛繁,無法兼顧,將“喜連成”轉讓給沈昆。沈家改社名為“富連成”。這時已經有“喜”“連”兩科學生,第三科排“富”字,以後就是“盛”“世”“元”“韻”“慶”幾個字。到了1948年,因時局鉅變無力延續,“富連成”停辦。
“喜連成”“富連成”存世44年,共培養八科學生計900餘人,這是二十世紀馳騁京劇舞臺、傳承京劇藝術、推動京劇發展的一支中堅力量,其中不乏自創一派、對後世產生了深刻影響的藝術大師,而承前啟後、開一代新風的戲劇名家更是不勝枚舉。
隨著開場鑼鼓響起,今天的主角該粉墨登場了。他就是“連”字輩學員、後來創立了“馬派”的老生馬連良。
“喜連成”正在這兒演戲,激越的胡琴、鼓板之聲以及藝人高亢的嗓音,隱隱地傳到戲園後的院子裡。院子裡站著六個孩子以及七八個大人,大人們焦急而又不安地踱著方步,而不諳世事的孩子們在相互嬉戲、追逐。
幾個鐘頭過去了,戲園裡傳來一陣嘈雜之聲,很快歸於平靜。這時,戲園通往後院的門開了,從裡面走出兩位師傅模樣的人。大人們忙招呼小孩在師傅面前排好隊。兩位師傅逐一仔細端詳了這六個孩子,還讓孩子開口“啦——”了幾句。接著,兩人小聲嘀咕了幾句,然後,衝著孩子們指點著,說:“這兩個留下,那四個回家吧!”
原來,這是“喜連成”在招收新的學員,剛才就是考試。到1906年時,“喜”字輩的學生,已經學會不少戲,從這時候科班就正式對外公演了。於是科班又對外招收了三十多名學生,這就是二科“連”字班的學員。
那一天,被留下的兩個孩子,一個就是馬連良,一個是馬連昆。出來主考的老師,其中一位就是總教練蕭長華。
馬連良體形瘦小,科班安排他學武生。馬連良聰明認真,又有上乘的天賦條件,所以學起戲來很快,時間不長已經能參加演出了。一次演出,開場戲是《天官賜福》。老師一時找不到老生行能扮天官這個角色的人,知道馬連良平時好學,就讓他頂上了。
結果,他還真的唱得滿宮滿調。幾位老師看過他這出《天官賜福》,覺得他改學老生更合適,從這兒起他就開始學習老生戲了。
1910年,在文明茶園有一場義務戲。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老生泰斗譚鑫培與陳德霖合作演出的壓軸戲《硃砂痣》。
那天,譚鑫培為什麼單要上這一出?原來這出戏,過去是和譚鑫培齊名的另一老生孫菊仙的拿手戲。譚鑫培爭強好勝,堅持要唱這出《硃砂痣》,也讓觀眾欣賞一下譚派風格的這出老戲。梅花白雪,各逞風騷。
藝人的陣容相當硬整,只是這裡還缺一個娃娃生——天賜。譚鑫培點名找“喜連成”要個娃娃生扮演天賜。這邊葉春善一聽譚鑫培跟自己要人,幾位一考慮,推薦了馬連良。
天賜這個活兒,有唱、有念,還要表演出他得知面前站著的這個老員外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親生父親,感情上要有震動,表演上要有激情。那天演出效果棒極了!馬連良上得臺去,一不慌,二不忙,詞兒一句沒錯沒落下,位置步步都是地方。
臺上的譚鑫培、陳德霖也都特別興奮,認為這小孩是塊唱戲的好料子。
花開花落,冬去春來。到1917年3月底,馬連良學業已滿。算起來共在科班連學帶演八年整,那年他17歲。
在這一天出科的,連馬連良在內一共有“連”字輩學員八人。出科之後,可以繼續留在科班上戲園演出,這就算是搭班演出的藝人了。這八個出科學徒中,只有馬連良一個人提出要到外面去闖練闖練。
馬連良的三叔馬崑山,專工老生,久在江南,常在十里洋場的上海灘唱戲。這位三叔前幾年回北京時,看過侄子的演出,對他的前途抱很大希望。說來也巧,侄子滿科之時,正趕上福州委託他組織一批人去演唱。
於是,馬崑山請出他的兄長馬西園,再帶著自己的兩個侄子——春軒、連良,到了上海,約上其他藝人,一同前往福州。
福州是福建省的省會,也是很繁榮的商埠,京戲有一定市場。在福州頭天“打炮戲”是連良、春軒弟兄合演的《借趙雲》。這出戏以唸白、表演為主,哥倆一唱就紅了。在福建大約待了一年,上座一直不衰。後來馬崑山和馬西園爺幾個商量,“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也不能總在一個地方轉悠。後來馬崑山和哥哥一同把馬連良帶回上海,專工小生的春軒仍留在福建搭班唱戲。後來,馬春軒由於瘟疫病故福建。
1918年9月,馬連良又回到了離別一年多的故鄉——北京。
一回到北京,馬連良就去了富連成科班,見了葉春善,提出想回科班。葉春善心裡十分高興,滿臉笑容地說:“出科後的學生,提出再回科班的,你算頭一個,我滿足你這個要求。”
1918年10月1日,在廣和樓,大軸戲由馬連良與小生茹富蘭合演《八大錘·斷臂說書》,作為他重返科班的首場亮相。
到1921年底,馬連良二次投師“富連城”,一晃又三年過去了。這時他已然弱冠,是將近21歲的大小夥子了。
葉春善找馬連良談話,說:“我看差不多了,你可以出科了。再留下去,就把你的好時候給耽誤了。”
寒晨清冽,微風拂面。陣陣桂花香飄過,深深地嗅了口,甜甜的味道,帶著幾許醉人腸的醺然。馬連良的登場,如此曼妙,又如此喧譁。心如花,靜若柳,心緒不慌又不亂。
《曲終人未散:民國梨園那些角兒》
出版:團結出版社
梅蘭芳、程硯秋、尚小云、荀慧生、楊小樓、馬連良、餘叔巖、周信芳、俞振飛、馬師曾,不愧旦角偉男子;劉喜貴、孟小冬、露蘭春、白玉霜、袁雪芬、筱丹桂、常香玉、嚴鳳英,亦是伶界奇女子。他們萬般才情,卻只是剎那芳華;她們絕色傾國,卻又終究愛恨痴纏。在舞臺上,他們或演繹紅塵,或沉寂亂世;在舞臺下,擦去脂粉的豔麗,他們仍然有動情的演繹。時光沾著芬芳飽滿的墨汁,書寫了一段如夢如幻的綽約歷史,民國梨園裡的名角兒,漸次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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