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老了,給你丟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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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老了,给你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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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老了,给你丢脸了……”

文\顏彥清

怕給我丟臉

同事打電話說要過來,母親聽了,瞧瞧外面的天色說:“房間裡悶,我出去走走!”幾次要帶她去參加同事的婚禮,一出門她就說肚子痛,回來時,卻總是見她抱著手機在刷劇;暑假裡去看房,臨出門時她嘟囔道:“要不我不去了吧?你去,我在家給你做飯。”……

母親總是這樣,怕給我丟臉。我理解她,做了一輩子農民,皮膚黝黑,衣著簡單,在這座陌生而光鮮的城市,她會感到手足無措和自卑。為了幫她消除這些不自在的情緒,我儘量讓她跟我一起走出去。

那次去看房,剛到售樓處,她便開始縮手縮腳。沒人問她,她就永遠盯著地板,不說話。駝背、弓腰,看見人就生澀地笑。我扶著她的肩,試圖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售樓小姐妝容精緻、眉眼漂亮,領著我們介紹新房的戶型,母親嘴裡一直想說話,忍了很久後,終於怯怯地問了一句:“房子是現澆的嗎?”售樓小姐沒好氣地回答:“現在哪裡還有樓板房?”

母親點頭,臉上還掛著尷尬的笑。我有點火大:“什麼態度?”拉起母親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走出售樓處,母親忽然停住腳步,扯著我的手說:“孩兒,下次別再叫媽跟你一起出來了,媽會給你丟臉的。”聽到這句話,我心裡一陣酸楚,好半天才緩過勁擠出一句話:“媽,我現在的臉都是您給的,您又怎麼會給我丟臉呢?”

是啊,當初她那麼艱難地供我讀書,就是為了給我長臉,現在怎麼就給我丟臉了呢?

為我她曾拼命

還記得我上大學那年,她愁得睡不著覺。

那會兒,她40多歲,託人找關係進了工廠。工廠那邊的活兒不敢耽誤,家中的農活她卻也沒有放下。夜黑如墨,蚊蠅成群,燈火灼灼,她戴著礦燈,揹著藥箱在農田裡給莊稼打藥水,時常一不小心就陷在淤泥裡,使勁一拔,人就會往前一摔。

每天早上,她總是五點即起床,餵雞餵鴨,起灶燒飯。鄰居們總笑著問她,為什麼那麼拼?她說:“孩兒唸了學,就要支持他念完,可不能中途廢掉!扛鋤頭的活兒這輩子我不能讓他沾。”

那幾年,她起早貪黑,沒日沒夜,從不抱怨。我看著心疼,在大學做家教賺了錢,都拿給了母親,讓她別那麼拼,歇歇。她擺擺手:“大學花銷大,你掙的錢你自己留著,吃好點,穿好點,別讓人看不起,媽沒事。”說著,她摸摸我的頭:“給你掙,媽媽長臉,有奔頭!”

那幾年,她老了不止10歲。

對母親發火

可等我長大,有了出息之後,我對日漸衰老、不斷囉嗦、越來越遲鈍的母親,有時也會喪失耐心。

比如,教了母親兩三遍一些家電怎麼用,她還是一頭霧水。有次我在睡覺,她過來,碰碰我的背:“那個到底怎麼開?”我正處於睡覺被打擾後極度的氣憤中:“不就按旁邊那個鈕嗎,都說了多少遍了!”

寂靜,不尋常的寂靜。我感到不安,坐起身,看見母親在掉眼淚,她躬著背坐在床沿上,沒有聲音,沒有抽泣,安靜地大顆大顆地掉眼淚。

龐大的負疚感籠罩著我,也許是少年愛面子的心性,也許是不習慣向父母低頭,那句道歉哽在我的喉嚨裡,像顆巨大的炸彈,我的心四分五裂,我的嘴卻還是沒動。

我又躺下,假裝睡覺,然後聽到母親站起細細簌簌的聲響。過了好久,她站到我床邊輕聲說:“孩兒,飯好了,起來吃了再睡。”聽見母親的話,我的眼淚抑制不住地奪眶而出。我蒙起被子,不想讓母親看到我流淚的樣子。

她沉默,過了一會兒說:“孩兒啊,你要體諒媽媽,人老了,記性也不好了。”

是啊,母親老了,她經常咳嗽,已經幹不了重活;這幾年頭髮迅疾地掉落,僅剩的薄薄一層,也夾雜著星星點點的銀絲;她的耳朵已經不大靈敏,跟她說一句話總要重複好幾遍;她總是感嘆:“我到了年紀,估計得跟你外婆一樣,變成一個聾子了。”

我擦乾眼淚,掀開被子,看到母親額頭上的白髮又添了不少,又是一陣鼻酸。我知道我從來都不完美,會暴躁、會憤怒、會發火;母親也不再像兒時那樣無堅不摧,會怯懦、會軟弱、會流淚。我們都是對方的軟肋。

最後的體面

母親待不慣這座大城市,總是住一段時間就會鬧著回農村老家;可是回了老家後,過不了多久,她又會想兒子,然後迫不及待地要來看我。我總勸老人家,不要那麼折騰,就一直留在我身邊不好嗎?她總說老家也有她想見的人。

這個冬天,我媽又從老家來看我了。自打我工作後,已經數不清這是母親第幾次不遠千里來這座城市看我。可是,無論她來多少次,她還是不習慣這裡的生活,很落寞。

每天到了晚上,聽見走廊的腳步聲,她會立馬開門,樂呵呵地在那迎著我,彷彿我回家是個盛大的節日;每天早上不到10點,她就會給我打電話:“你啥時候回來吃飯啊?”

她眼巴巴地看著我離開,又眼巴巴地望著我回來,時間一分一秒地數著過。

住在這座城市森林,我的母親像個受驚的小動物,充滿了恐懼。她恐懼汽車,特別是她的兒子被撞後。她恐懼商店:“這兒的東西怎麼這麼貴?”她恐懼各種電器:“孩兒,離開家,電器插頭都拔了哦,那玩意會起火。”

恐懼之後,她也想迎合,她想融入這座陌生的城市。聽著周圍人流暢的普通話,她會翹起舌尖模仿,發出的卻是一種極其生硬蹩腳的農村普通話,很刺耳。母親面對城市裡的公權力人員,會不自覺地發出這種聲音。

前些天,陪她去存錢,她很緊張,翹起舌尖說了一句:“存錢。”

營業員很困惑,回了一句:“什麼?”她更緊張了,手在抖。

我輕輕地握著她的手,對著營業員清晰地重複了她的話。她很開心,笑得像個孩子,我感受到她掌心的溫熱,和神態裡流露出的安心。深知,母親老了,而作為孩子的我,是她在這個世界最後的體面和後盾。

家人雜誌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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