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邳城王必成,長得一表人才,二十歲不到便娶妻生子。
因祖上留下些餘財,又加上王必成精明能幹。
不到四十歲,便結下碩大一片家業。
高樓大廈亭臺樓閣,家中妻子也持家有方。
王必成主要經營糧行和布匹,從本地收購糧食送往安徽,再從安徽帶回絲綢布匹,生意做的紅紅火火,店鋪裡光夥計就十六七個,王必成在本鄉本土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話說一年王必成偶感風寒,下午就睡下了,到了夜裡病情加重,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已經是渾身發燙,妻子待到天矇矇亮就到藥店請了大夫來。
大夫看過之後,說是風寒,於是開了些藥,囑咐一番後就回去了。
可吃了藥不光不見好,不到三天王必成竟然憔悴的不成模樣,眼眶塌陷,眼珠通紅。
依然是高燒不止,渾身火一般的滾燙,可他還是喊冷。
這時藥喝了就吐。
妻子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親朋好友都來探視。
又過三四天,夜將拂曉,王必成的妻子歪在床頭,他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恍惚間聽到有人說話,他微微的睜開眼就著昏黃的燈光,看到門外進來兩個人影,一黑麵穿黑袍戴一頂黑帽,一白麵穿白袍戴一頂白帽。
王必成一看心裡咯噔一下,就知道自己大限已到。
王必成想趕緊喊他的妻子,可無奈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
黑白二鬼到了床前看了看王必成,兩鬼嘀咕了一陣子就將鐵鏈套在他的脖子上和手上,牽著他就往外走,王必成不想走啊!
嘴裡一個勁的喊放開我。。。放開我,其中一個說道:都等你幾天了還不想走。
無論他怎麼掙扎可身子還是輕飄飄的隨著黑白二鬼離開了床鋪,被二人拉著往門外而去。
話說王必成老婆由於連日勞累,躺在王必成的腳頭正打盹,忽然感覺王必成的腿蹬了幾下,她咯噔一下醒了過來,忙的爬到這頭來,只見王必成雙眼緊閉,渾身發抖,嘴裡嘰嘰咕咕的說著什麼也聽不清楚。
王必成老婆一看又是一驚。
忙的跑到院子沒好腔的喊兩邊的宗親,回到床前又是喊又是叫,可王必成仍然咕咕嚕嚕含糊不清的說著什麼。
不一會兩邊鄰居敲門,王必成老婆開了門,不一會屋子裡就來了好幾個人。
有兩個上前扒開王必成眼鏡看看,就和其他人說怕是不成了,王必成的老婆一聽一下坐到地上就哭。
旁人勸道:你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趕緊想辦法找人準備衣服含口錢打狗餅啥的,不一會到處忙作一團。
卻說王必成隨著黑白無常出了村子到了城隍廟前停了一下,白無常進了城隍廟不一會就出來了,接著黑白無常帶著王必成繼續往前走去,王必成被鐵鏈鎖著脖子和手。
無論如何也留不住腳,走啊走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還是一片漆黑。
王必成口渴難耐,又不知走了多久終於看到前面有條河,王必成想停下來喝口河水,可無論王必成怎麼求,黑白無常根本不管他,只是往前走。
終於前面河上有座橋。橋邊有座亭子,橋頭鬼滿為患,群鬼你爭我搶的往亭子裡擠。
王必成一看原來亭子裡有個大缸,群鬼感情也和他一樣渴的受不了。
王必成看著那缸也是情不自禁的往前擠。
可他心裡很清楚那是什麼。
最後王必成忍受的飢渴一咬牙從水缸前走了過去,直接隨著黑白無常上了橋。
過橋后王必成又經過幾道關口,最後看到一座城。
想來這就是陰曹地府了,黑白無常將王必成送到城門樓,和鬼族交接清楚便回去了,王必成又隨著鬼族進了城。
被關在一個地方,裡面也有許多鬼魂。
又不知過了多久,王必成被兩個鬼卒帶著到了一個好像衙門的地方,進去後王必成看到正堂上坐著一人,旁邊又有許多鬼卒。
待王必成站定後,堂上之人便問王必成生前籍貫,父母名字,生前職業。
王必成一一回答。堂上之人聽王必成回答完之後一愣。
隨既問:你生前不是以殺狗為生嗎?
王必成說一生從未殺過狗。
堂上人又問王必成生前鄉里可有同名者。
王必成回答邳城南門外有一屠夫叫王必成。
堂上人眉頭一皺,喚過身邊一人,不一會那人拿來一本布冊,二人看過後,又叫鬼卒傳黑白無常及邳城城隍。
隨既叫鬼卒將王必成帶回原處。
不久王必成又被帶到堂上。
上面坐的仍然還是以前的那個官,待王必成站定後上面便和他說,本來你陽壽還有二十三年。
可是由於當地城隍沒有交代清楚,致使黑白無常拿錯了人,本欲放他回去可屍身已壞。
萬不得已只有讓他借屍還魂,另投他身。
馬上安徽亳州將有一人王君陽壽將盡,問王必成是否願意。
王必成聽說後恨當地城隍是恨的咬牙切齒,可事已至此別無他法。
無奈之下,王必成只有點頭。
於是上面人叫王必成簽字畫押,後便讓黑白無常帶著他離開了大殿,奔陽間而去。
且說也不知走了多久,王必成是口乾舌燥。
白無常和黑無常說我先去將他拿了來,你再放他去。
說完白無常就加快腳步走了。
黑無常和王必成慢慢的向前。
又不知多久,白無常帶一人回。
此時路邊有一河,黑無常將王必成脖子上的鎖鏈鬆開,王必成急忙跑到河邊,趴下就喝水。
剛喝下兩三口,黑無常走到他後面對著他後腰就是一腳。
王必成沒有防備一頭栽進水裡。河水很深,王必成又不會水,掙扎了一會就慢慢的就看不見了……
話說安徽宿州城外有一張家街,街中住著張君一家。
張君三十歲左右,以前在街市上專門給買賣雙方的人稱東西,而從中收取買家的稱東西錢。
半年前張君腰上長了個瘡,剛開始沒有在意,可漸漸的越長越大,三個月前竟然有碗口那麼大,而且始終往外流血水。
現今張君已經臥床兩三個月,張君老婆崔氏天天尋醫問藥,拜佛燒香,到了最近張君夜夜疼的無法入睡,每天趴在床上,好端端的一個人竟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漸漸的開始發燒昏迷。這一晚張君在昏迷後醒了過來,和崔氏講你趕緊給我準備後事吧,剛做夢遇到白無常說我陽壽已盡,估計熬不到天亮了。
崔氏一聽,眼圈發紅。
可還是好言勸慰張君,叫他別多想。張君又叫崔氏喊來他的父母。
一家人都守候在張君床邊。
張君和他們說著話,漸漸的張君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了,說的話也前言不搭後語了,張母這時仔細的看看張君的臉,發現張君的臉色變的蠟黃,印堂發亮。
於是就給張父使了個眼色,張父就到外面喊鄉鄰,待張父從外面回來後,張君已是氣若游絲,大家七手八腳的給張君換了衣服,不到子夜張君就嚥了氣,大夥兒幫忙將張君打理停當。
就忙著將床調到正堂屋,給張君的臉上蓋上紙錢。
可當大家剛忙活消停下來,都蹲在靈床邊商量如何處理後事的時候,就看到張君臉上的蒙臉紙落了下來,張父從地上拾起來重新給蒙上,可剛蒙上又落了下來,張父低下頭看了看竟然發覺張君竟然又有了氣息,張父怕自己看錯忙的叫別人來跟前看看,大家看過後真的確定張君又有氣息了,崔氏聽了後更是激動不已。
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張君睜開了眼鏡,崔氏趕緊用湯匙給張君餵了一點溫水。
再說王必成落入水裡後,一個勁地往下沉,他又不會水。
不多一會王必成就感覺窒息了,而等他有了意識醒過來的時候,第一感覺就是腰疼的厲害。
還以為是黑無常給踢的。
可等他睜開眼睛,朦朧間看到幾張臉。
接著就有人給他餵了些溫開水。
王必成感覺到了水的溫度,他的心激動不已,他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又咬了咬舌頭。那種疼是那麼的真實。
王必成眼淚慢慢的出來了,可他實在太疲倦。
於是又閉上了眼,再次醒來王必成感覺是趴在床上了,燈光下他慢慢的看了看,一個婦女睡在東牆邊的地鋪上面,身上蓋著被子,屋子裡八仙桌上放著燈。
房子裡的家當很簡單。
王必成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崔氏一下子就醒了過來。
到了王必成跟前摸了摸他的頭他的手,然後又端來開水,一點點的喂著他,王必成偷眼打量了下崔氏。
年齡不到三十歲,身材很好,臉盤端正,就是臉色有些蒼白。
王必成知道這應該是張君的老婆了,喝了水崔氏又叫來張父張母。
王必成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對崔氏說他餓了,張母忙得就出去了。
不多一會崔氏就端來一碗小米粥,慢慢的餵給王必成。
天亮後崔氏又請來大夫,大夫看過後說王必成脈相平穩,又給開了湯藥。
自此後安心調養,期間來人探望雜七亂八自不必說。
不久后王必成能下床走動,三月王必成基本痊癒。
王必成對這裡的人都要重新認識,崔氏問起為何人都不認識,王必成只是好心的欺騙她說可能這場大病把腦子裡的記憶都刪除了吧!其他也沒多說。
崔氏雖然心中起疑可也說不出所以然。
不久后王必成發覺崔氏心地很善良,張父張母人也本分老實,張君的兩個兒子年齡都大,可也虎頭虎腦很可愛。
王必成心裡始終牽掛著他邳城的家,也不知道那邊現在怎麼樣了。
他也看出了這個家現在條件一般也沒有太多餘錢,於是王必成就琢磨著如何做點生意能改變這家的生活,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又根據家裡的情況先開了個酒坊,過了二年又開了個茶店,緊接著開了一個酒樓。
幾年後他們家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了,在張家巷也小有名氣。
雖然在這裡王必成也過得有滋有味,可從來也沒有忘記他的曾經,經過千百次的考慮之後,一天晚上王必成和崔氏說,要到外地去一趟,崔氏問他去做什麼,王必成只說在家呆久了,想到外面轉轉見見世面。
崔氏也沒有說什麼,幾天後王必成就上路了。
當他踏上邳城的土地,心中真的是五味雜陳,經過城南城隍廟,發覺已不是以前的城隍廟了,待到了街裡,王必成看到以前的店鋪生意還是和以前差不多。
從糧行跟前經過,還有一些以前的夥計正在忙活著。
可根本沒有人在意他。
王必成慢慢的向家裡走去,到了門前,看到門樓油漆已經陳舊脫落,已不是以前的景象。
一個老人正在掃院子,那是以前糧行裡的一個老夥計。
王必成敲了敲門環,老人放下掃把抬起頭問你找誰?
王必成說請問這是王必成家嗎?
老人楞了一下,又仔細的打量了一番,說是的,你是誰有什麼事嗎?
王必成說道:我是安徽宿州人,王必成是我結拜大哥,已經好幾年沒有見他了,所以特意來看看他,老人說你等一下,說著就進到裡面去了,不一會老人出來說:先生你來的太遲了,我家主人在六七年前已經去世了。
我家女主人問你有沒有什麼其他事,若是沒有進來吃過午飯你就回去吧!
王必成假裝吃驚的說道:他去世了?
老人說是的,接著老人把王必成帶到客廳坐下,然後端來茶水,又叫他的老婆子安排菜飯。
王必成和老人說,今天我既然來了,得到他的墳頭去燒把紙,也不枉結拜一場。
老人聽了沉吟一番就又去了後堂,不多一會王必成看到 他前世的妻子還有他兒子隨著老人出來了,王必成站起來給他妻子行了禮:不知結拜大哥去世,今日登門實在唐突,還請大嫂見諒。
女人回了禮說:丈夫生前沒有提及在安徽還有結拜兄弟,今天你來了,我實在不好接待,還請你見諒。
王必成回到:大嫂客氣了,看來你還是不相信我啊!
於是就說了王必成的生辰八字,另外又和女人說:記得以前和大哥喝酒的時候說過,大嫂肩頭有一顆硃砂痣。還有你臥室東柵牆上面的窗格里有一百大洋。
女人聽了後臉紅了紅也沒有說什麼,就安排老人陪著王必成說話,自己回到內室,真的從窗格里找到了一百個大洋。
女人一想,按理她的丈夫不會說將放錢的地方告訴外人的,因為她從來都不知道窗格里還有錢,更不會將她身上有硃砂告訴外人的,女人心想他是安徽的既然來了就讓他上墳去祭奠祭奠吧!
吃過午飯。老人準備了香燭紙錢,王必成隨著女人及兒子老人一起到了墳上。
回來后王必成說今天天晚了,想在這過一晚,第二天天亮就動身回去。
晚飯時王必成問聽說大哥以前有糧行和布店,現在怎麼樣了?
人告訴他:自從丈夫過世之後,沒有人打理生意,只好將店鋪都租給本家之人,每月收著租金過日子。
王必成又問你這麼年輕以後路還長也沒想過再嫁嗎?
女人回道:男人生前,關係很好,現在還有兩個孩子需要拉扯。所以從沒想過再嫁。只是一心一意將孩子拉扯大。
王必成聽了又是一陣心酸,又問女人說以前聽大哥說你們這城南也有一個叫王必成的現在過的怎麼樣?
女人回道:你說的那個我知道也在那一年前後幾天去世了,當時人們還說十天死了兩個王必成。
這一晚上王必成和女人聊了很多很多,有許多屬於王必成生前和妻子的秘密都說了出來,女人很是疑惑,心想王必成生前怎麼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這個人了呢!
入夜後王必成被老人安排在客房休息,王必成問老人要來筆墨。
待第二天天亮後,女人起來。
老人遞給女人一封信說那個人天未亮就起來走了,叫我把這個交給你。
女人拆開後。信裡將王必成如何去世又如何轉生,因為放不下家裡所以來看看,今看到女人現在光景心裡踏實了,也算了卻一段牽掛。
最後有一段打油詩:前生今世兩為人,進入家門淚紛紛。口裡大嫂是吾妻,可嘆對面難相認。模樣仍是舊時面,只是頭上白髮新,必成臨死未及言,床下仍埋五十金。
女人看完信跑到門外四處看了看,沒有發現王必成影子,女人回到內室,扒開床下土下有瓷壇,裡面有金五十兩。
女人的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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