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生如荷花之絢爛

六月,生如荷花之絢爛

過了小滿,夏天愈發溽熱。陽光白晃晃的,曬得人一陣陣地眩暈。

池塘裡的初荷不為所動,凜然地將第一片嫩葉刺入這片惡境,大大方方地舒展起來,開始生長。那飽含水汽的樣子,倒是給我們這些苦夏之人帶來了不少慰藉。

如果再有一朵荷花開放,周遭彷彿都靜了下來,唯有它在水中央,皎皎如明月,流照出酷暑最清涼的源泉。

六月,生如荷花之絢爛

圖|雪坡書閣 ©

小 荷 才 露 尖 尖 角

早 有 蜻 蜓 立 上 頭

我常常疑心,荷花是不是整個植物界裡別名最多的一種:蓮花、芙蕖、芙蓉、水華、水旦、玉環、澤芝、淨友、溪客……凡此種種,不能盡數。

其中最喜歡的,還是“菡萏”。芙蕖未開曰菡萏,菡,猶含也;萏,葩華貌。含而未吐的花苞似欲抬眼,又不免略帶怯怯,最像少女閃爍的眼神光,叫人沒來由地心疼。徐志摩寫:“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彷彿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柔嫩得讓人不忍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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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ynifqp晴天 ©

如今是賞初荷最好的季節。 葉未密,花未繁,蟬聲未噪,更沒有熙熙攘攘的賞花人,扛著長槍短炮與你爭一方落腳地。荷葉初開猶半卷,荷花欲坼猶微綻。每一枝從水面上挺出來的荷箭,都乾淨剔透,不惹塵埃。

那些欲開的菡萏泛著紅暈,飽脹像得要破裂,彷彿下一刻就要開出花來,令人心旌搖盪,倍加期許。這正是初荷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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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ynifqp晴天 ©

有時候,覺得初荷恰似嬰兒的眼,純真透明裡藏著無限希望。所以荷之初,宛若人之初,沒有生活苟且,沒有命途艱深,只有性本善。

一朵初荷,孕育著一朵生命,讓人可等可盼,也可因為歲月靜好,禁得起時光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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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來源網絡

江 南 可 採 蓮

蓮 葉 何 田 田

一般來說,美麗的花會讓人有可望而不可即的敬畏,但是荷不然。荷,是可採的。

尤喜王昌齡的《採蓮曲》:“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採蓮姑娘們有自己的時尚小心機,身著荷葉色的碧羅裙潛入花底,蓮花過人頭,花人皆美,不必細分。

白居易筆下的採蓮女更是笨拙得可愛:“逢郎欲語低頭笑,碧玉搔頭落水中。”羞澀得正如一朵待放的紅蓮。不知道岸上的遊冶郎,是否也會見此踟躕空斷腸呢?想來這開在荷花澱裡的感情,必定是乾淨純粹,一生一次,已經足矣。既覓同心侶,復採同心蓮。折藕絲能脆,開花葉正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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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xunge520 ©

士人們夏季雅聚也喜歡玩荷。約一個明月夜,尋一方蓮葉天,盪舟對酌,飲酒品荷。盛酒的器具就是應手而取的鮮嫩荷葉。用髮簪刺透葉蒂,令中空的荷梗與葉面相通,再取一壺淡酒盡傾葉上。月華之下,瓊漿如玉盤滾珠,就已很賞心悅目。泛舟人將荷梗捲起,曲莖啜飲,一時間舌尖酒香,唇間荷香,“酒味雜蓮氣,香冷勝於水”,便是東坡先生筆下“碧筒時作象鼻彎,白酒微帶荷心苦”的“碧筒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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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ynifqp晴天 ©

荷對尋常人家的作用更加實在,煲飯、熬粥、泡茶、煮湯,皆為美食,而且清心涼血、解熱解毒。寶玉被父親毒打致傷時,母親問他想吃什麼,他便笑道:“也倒不想什麼吃,倒是那一回做的那小荷葉兒的湯還好些。”

所以濂溪先生說此花“可遠觀而不可褻玩”,我是很不贊成的。

這神聖的花自有一顆菩提心,是可以接地氣,渡眾生的,正如人們常說的,是“落落出紅塵,磊磊入凡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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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來源網絡

湖 邊 不 用 關 門 睡

夜 夜 涼 風 香 滿 家

文人多喜荷。季羨林老先生曾不甘於樓前清塘落寞,特地投下幾顆洪湖的蓮子,翹首期盼。不想這一盼就是三年,種荷人都不抱什麼希望了,湖中才稀稀拉拉地長出五六個葉片。

但到了第四年春,奇蹟發生了:“在去年飄浮著五六個葉片的地方,一夜之間,突然長出了一大片綠葉”,然後“不到十幾天的工夫,荷葉已經蔓延得遮蔽了半個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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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簷角的時光 ©

這讓人想起網絡上流行一時的“荷花定律”:池塘裡的荷花每日以前一天的兩倍數量開放,到第30天開滿池塘。那麼,當荷花遮蔽半個池塘的時候,是第幾天?

是的,是第29天。最後一天的圓滿,等於此前所有努力的總和。沒有積累和沉澱,就沒有最後鋪天蓋地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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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簷角的時光 ©

花和人都一樣,如季老所言,有一種“極其驚人的求生存的力量和極其驚人的擴展蔓延的力量”,只要肯相信,肯堅持,初荷開過之後,必有一個盛大的夏天;夏日也盡的時候,滿池的蓮蓬和肥大的藕,都是時光最好的回饋。

大約正是因此,荷才是最能代表夏天的花吧。在等待她的一開一落之間,我們握住了一個夏天,又放走了一個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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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桂北山人陳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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