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德國教授呂博藝:廣州是我的中國老家

廣州是德國人呂博藝(Prof. Dr. Boy Lüthje)的家,是他工作的城市。在珠江畔風景秀美的中山大學南校區,呂博藝有一份教職,作為中大政治與公共事務管理學院,“產業關係與社會發展”講座教授,他已經落戶廣州三年。沿著珠江住,沿珠江散步,於江上進行水上運動,消磨時光,是這名德國教授的廣州生活之樂。

呂博藝與廣州最早的相遇在15年前,用他自己的話說,“廣州是我的中國老家”。在與廣州相處的15年,這座城市和周圍的珠三角地區的巨大變化,讓呂博藝深深為之著迷。“這15年,已經足夠活一輩子。”他說。

在接受廣州日報專訪時,這名研究德國製造4.0與中國智能製造對工業影響的外籍專家,不僅講述了他的廣州故事,也暢談了他眼中的“中國製造2025”關鍵——廣東產業升級。

呂博藝不愛廣州的夏天,因為太熱。他儘量把自己一年的旅行都安排到夏日,目的地是遠方涼爽的北方或者更遠的德國。

有個美麗地方叫中大南校區

呂博藝是這名德國教授Boy Lüthje的名字中文音譯。

三年前,曾在歐洲和美國進行學術研究的呂博藝獲得了中山大學的公共學院的講座教授職務,此後,廣州成了他的家。反而是德國,他每年回去只有兩三次,進行大約一週左右的短期旅行。

作為中國通和旅遊愛好者,呂博藝笑說從來都不會選擇在中國的五一等節假日出行,因為旅遊點人擠人。在這些公眾節假日,呂博藝的選擇只有一個,留在廣州城裡。

特別是廣州有一個地方,讓呂博藝非常自豪,那就是他工作所在地,綠草如茵,綠蔭夾道的中山大學南校區。

“中大是中國最美麗的大學校園之一,在一座大城市裡,擁有大片綠地的美麗地方,供人參考,我真心希望這能作為一個傳統在未來繼續保留。”呂博藝說。

“水城”廣州不應只端午划船

2002年,呂博藝從香港坐火車,第一次來到廣州。從火車站出來,讓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廣州穿梭於大街小巷,龐大的自行車和摩托車一族。

15年後,廣州自行車大軍少了,私家車增多,城裡也不時會交通大塞車,甚至有時“讓人不喜歡住在這裡”。但呂博藝覺得,變化的另一端是廣州的公共交通系統發展也特別迅速,尤其是廣州的地鐵和街頭的共享單車、共享汽車,讓人們有更多機會乘坐或使用公共交通工具。

在呂博藝眼中,廣州不僅環境優美,變化巨大,有讓他“為之瘋狂和吸引”的順德菜和廣州美食,是一個適合居住的城市。更多的是,他喜歡廣州作為中國最開放城市的數百年曆史,這些有關開放之都、商貿之城和產業城市的歷史底蘊和傳承,讓呂博藝在眾多大城市中印象深刻,也是他選擇留下把廣州當成家的原因。

從打算來中國開始,從沒專門接受過培訓或者上課的呂博藝就開始了練習中文之旅。現在,他可以閱讀學術專業的中文論文、期刊文章,而他學中文的秘訣就是練習,而非學習。他說,作為一名學者,在中國研究閱讀中文是非常必要的。

中大德國教授呂博藝:廣州是我的中國老家

呂博藝

從小生活在的德國老家水邊的呂博藝的業餘愛好是皮划艇,划船、帆船。因此,住在中大南校區附近,在珠江邊生活和度過時光,是他喜愛的生活方式。但美中不足,他發現,同樣生長在珠江邊的廣州人,除了端午的龍舟,並沒有太多人把水上運動當成每日的生活方式,廣州也缺乏每日水上活動的基礎設施。

“我喜歡水城廣州,廣州有珠江,還有那麼多的河流,希望這座城市裡的人們可以更多地進行日常的水上運動,而不是隻在端午這一天才划船。”呂博藝說。

對話:

廣東是中國製造2025關鍵

廣州日報:你覺得廣東哪些產業可以成為“中國製造2025”的代表?

呂博藝:我認為,廣東是中國製造2025的關鍵。因為廣東是中國最大的製造業經濟體,也是世界最大的製造業經濟體之一,在珠三角有大約兩千萬產業工人。這裡是在世界上製造工人最集中的地區。因此,智能製造必須在廣東發生。如果廣東沒有升級智能製造產業的能力,那麼中國其他地區也無法做到這一點。

當然,中國每個地區有不同的側重產業。像化工產業集中在江蘇和上海,而非廣東。廣東會吸收其他地區和不同產業的先進經驗,但基於規模龐大的基地效應,廣東毫無疑問是中國製造產業升級的關鍵地區。

中大德國教授呂博藝:廣州是我的中國老家

從美的收購庫卡機器人看智能製造

廣州日報:你在德國、美國都做過研究,西方怎樣看“中國製造2025”?

呂博藝:我認為西方對“中國製造2025”持積極態度,當然,也有很多擔憂。包括中國不僅是其經濟的競爭對手,甚至會接替美國、歐洲在主要工業經濟體和主要行業的領導力。圍繞著“中國製造2025”,他們有很多保護措施。

比如,一年半前,廣東順德的美的公司在歐洲收購一些機器人公司,其中就包括德國最重要的工業機器人公司庫卡(KUKA),這件事當時在德國引起了不少討論。認為中國將要拿走德國製造業的核心技術。德國的經濟部長也表態要阻止交易。這非常清晰地表明瞭貿易保護主義的想法。但在庫卡工作的工人卻通過工會來影響這次交易。德國的工會也是管理層的一部分,他們認為由美的來接管庫卡,對工人們來說是一項不錯的交易,下了“冷酷的決心”。因為美的不僅支付了很多錢,還承諾保留庫卡在德國的工作、業務以及庫卡作為一家獨立的公司。正如美的所說,“我們是要向庫卡學習,而不是毀掉庫卡”。

這個例子就是對“中國製造2025”的積極經濟交流,對庫卡這樣的機器人巨頭,中國也是飛速增長的機器人市場,像這些的積極經濟合作還有很多。

世界級製造需要一流勞動力

廣州日報:在調研期間,有接觸到廣東的哪些智能製造企業?

呂博藝:在廣州有一些重要的智能製造企業,還有順德的美的、機器人公司和珠海格力等。但我認為對廣東製造業最大的挑戰或是最大問題是在傳統行業中小企業的生產方式。這些中小企業還在使用非常原始的技術,手動組裝產品。

一旦他們開始引進自動化設備時,整個行業調整是從零到3.0.但是使用先進的機器人、人工智能或其他先進的製造技術,離這些中小企業還是太遙遠。這是必須正視的問題。中國製造面臨的最大挑戰不是要在一些頂尖的領導技術和部門上,因為中國在其中一些行業中的表現已經非常出色。中國製造最主要的問題是要升級傳統的中、下游的行業生產鏈條。而另一個真正與之相關的問題是,通過培訓工人,增強工人技能來提供質量生產。

在廣東,有很多行業是由來自農村的外來工完成,很多人還是打短工。對製造企業來說,最大的挑戰是要放長遠眼光,讓這些工人提供他們的技能。廣東需要創造一支世界級的勞動力隊伍,來符合世界級製造業的要求。

德國技校一週只去學校一兩天

廣州日報:這些困難,德國曾經經歷過嗎?

呂博藝:這是在製造業中國與德國最大的不同。德國是高薪工作的經濟體。 高薪工人可以製造出在世界市場上價格昂貴的高質量產品。德國現在沒有低薪和低投入的產業。

在工人培訓體系上,中德非常不同。在中國,大部分產業工人的培訓是在職業學校或技校,兩年在職業學校學習,一年在工廠實習。學校裡的培訓和工廠裡的工作聯繫不高。剛入廠的年輕工人的能力弱,但工廠並不願為在崗工人培訓。而在德國,同樣是三年的培訓,工人們可能一週有一兩天去學校,一週的三天或4天則到工廠工作,由工廠負責培訓。德國的不少公司與工廠願意花很多錢來培訓工人。培訓工人在中國也應該成為常態。 中國的公司應該更多地投資於員工,不僅僅是他們每天所需要的技能,還要培訓他們掌握更多基本技能和知識。

我認為,這意味著中國整個職業培訓體系需要改革。升級工廠是“中國製造2025”中還沒有被真正解決問題,也沒有列入綜合計劃的一部分。

用機器人驅動家居、服裝轉型

廣州日報:在廣東,你的調研是怎麼做的,收穫了什麼?

呂博藝:我們跟著工會、當地政府到工廠調研,瞭解工廠和管理層是如何組織。因為當地政府也有興趣瞭解這些事情和開發公共政策工具,以更好地指導公司,同時升級製造業的工人。我第一次來到廣東是大約十五年前,對廣東和工廠的變化印象深刻。我看到中國企業的無論是管理者還是工人都在為提高產量、質量和更具創新性的產品作出巨大努力。但另一方面,還是工人培訓問題。我認為,在廣東,協調發達的高科技產業和中小勞動密集型行業也很重要。 比如說,在佛山,希望用機器人產業作為推動傳統傢俱、服裝、輪胎等製造業發展的驅動力。但這些戰略還需要在地方更加融合。

廣州日報:比如說?

呂博藝:佛山南海有一汽大眾的工廠,這家工廠非常現代、高度自動化,擁有很多機器人生產,已經媲美“德國工業4.0”,甚至自動化水平高於德國的一些工廠。但這樣的公司並沒有與當地的行業產生聯繫,幾乎沒有與當地的汽車供應商鏈接。當地的其他汽車供應商為其他公司工作,這些工廠很難從一汽大眾那裡學習。整個中國也是如此,有一些非常現代、自動的頂級公司,也有很多中小企業,仍處於工業2.0、工業3.0的水平。讓現代工廠與傳統老廠的整合、學習非常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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