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薛平貴及其他

今日推送之《談薛平貴及其他》,出自《立言畫刊》1942年第197期,作者無猷。本文作者考證了《武家坡》與《汾河灣》的源流,將這兩個相近的故事做了一番梳理與比較。

 本刊第一八四期(四月四日)有四樹堂主人一篇文章,《由高士紀說到薛平貴》,他的結論,是由《也是集》裡發現目下所流行的薛八出,是由山西汾陽人王某因想看薛仁貴的《汾河灣》而弄錯的。於是找到了薛八出的孃家,從戲劇史上說,不能不算一宗快事。本來《汾河灣》與《武家坡》這兩出戏太相像了,並且都姓薛,都從西涼回來,都是“待我調戲她一番”而後進窯,都是也未免太雷同了。在一般人的看法,總以為這兩出皆是套《桑園會》那個調調兒而來的。雖然有時也是感覺得《武家坡》就是《汾河灣》的另一面,但是沒有有力證據,也無從說起。今既知道它的來源根由,而展開戲報一觀,副牌的薛平貴反比正牌的薛仁貴吃香,同時王三姐也比柳迎春摩登漂亮,這真是後來居上,歪打正著。不過除了兩劇的命運外,單就其本身戲劇價值及組織來說,《武家坡》自然有比《汾河灣》來得火熾的地方,也不能完全歸之戲運與祖師爺的照顧。

談薛平貴及其他

言慧珠之《汾河灣》

 從戲劇原理和發達史說,無法何種戲曲,可分為兩大階段。最初總是原始戲劇。多以社會傳說或家庭的故事為背景。最好的例子如半班戲、平戲班,所演的不外家庭男女,像什麼《老媽上京》、《花為媒》、《和睦的家庭》之類,劇中人多是“短打扮”,有時穿件褶子,戴上員外巾,已經覺得怪文明,頗有“雅得如是之俗”之感,所以大蟒長靠輕不易見。它是以簡陋為原則,這個簡陋,連編劇家、演員、觀眾通在其內。而戲劇裡除人名外,至多表明地理,絕無朝代。等到社會文化進步,其表現於戲劇者,以為單以社會家庭等故事背景是不夠的,於是由簡陋單調進而為複雜,乃取歷史為戲劇背景。這個進步,也是包括著編劇家、演員、觀眾等。而戲劇裡遂有龍套、王帽、四蟒、四靠諸名色,檯面上顯著洋洋大觀。但歷史劇的性格有三個最要條件,便是人物、時代、地理,一者不明皆為缺點。以此權衡,則京劇自較各省地方戲劇水準高,單就故事、音調、節奏等說,也已講究得可以了。

 據此薛八出最大的缺點,就是朝代不明,雖然說是唐朝,又說是五代,而其人物時間皆無可考,以歷史劇竟荒誕若此,所以它的組織儘管嚴密,戲情怎樣生動,也不能掩蔽它的失處,反減少它的價值。其中可考的只高士紀一人而已。四樹堂主人說它是由薛仁貴《汾河灣》誤編成薛平貴的《武家坡》,其證據與論斷皆不可移。唯我尚有補充的意見,拉雜書之。

談薛平貴及其他

馬連良之《武家坡》

 1、《武家坡》改自《汾河灣》,由其人名故事之雷同即可證明。唯其本身尚有一有力證據,便是高士紀唱詞中有“催馬來在汾河灣”句,明白說出,實為最好反證,四樹堂主人未舉出,因特表而錄之。

 2、薛平貴之戲運,流行甚晚,然在陝豫地方早有薛平貴徵番、王三姐寒窯受苦之傳說。故陝州靈寶間,有王三姐、薛平貴的廟宇,並且有求必應,所以《武家坡》這出戏,雖然仿套《汾河灣》,而王三姐的故事則自獨立,薛平貴亦非薛仁貴之音轉。

 3、據陝豫間關於王三姐的傳說有二,一即上述,說薛平貴平番回來,於是受苦的三姐結果夫榮妻貴。一說王寶釧實有其人,丈夫從軍去了,她苦守在寒窯一十八年,末了她丈夫竟戰死沙場。真所謂“可憐閨裡月,常在漢家營”。後人哀其境遇太苦,改造為團圓故事,此亦我國的傳統思想,無論小說戲劇,總以大團圓為歸趨,又況三姐之守節不得善果,自然更易得社會婦孺之同情矣。

(《立言畫刊》1942年第19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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